五更向尽,斗转星移,广阔的空际已萌曙意。那厢端毒箭如雨,嗤嗤不绝,三女顽强抵抗,只觉汗流浃背,体香盈盈,连握剑那只手也酸得不行,可为了不让狗官杀过来,只得奋起余勇力拼,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均是一般心思:“哪怕我三人即刻死了,也要护公子和妹妹周全。”
青年小将林大人,提着心,吊着胆,好不容易靠近那个发号施令之人身旁,开口便质问:“施管家,你为何擅自下令发毒箭?难道不知这些人当中也有我的生死弟兄吗?”原来这人是那管家,他与胖县官回转县衙后,县官越想越觉不妥,决定让施管家派兵前去增援。
管家恼恨林大人先前喝斥他,以及多时来此人傲慢成狂,不把苏州主事黎大人放在眼里,多番为难,是以积怨甚深。一出现就下令猛攻,好给此人一个教训。
他见了青年小将,佯惊道:“哟林大人,原来你躲在这里啊,害我好找!小人只道你已经……”林大人断喝:“死了是么?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扼杀本官那班弟兄,信不信我奏明圣上灭你九族。”
施管家佯作惶恐,叫屈道:“林大人,您这可是冤枉小人了。小人只不过奉命前来增援,见贼子了得怕及大人这才下令放箭。一时又天暗分不清敌我倒并非故意,尚请恕罪,恕罪!”
林大人哼的一声,说道:“这些事迟些本官再找你主仆二人清算,先叫他们住手把箭停下。”管家故作为难道:“大人这可不行,衙差只听我家老爷吩咐行事。老爷既已下令诛杀这伙恶贼,若这些人没有死绝,衙差是不会听小人号令的,请您莫怪。”
那大人顿足,只叫:“胡扯,方才明明乃你发号施令,这会却怎说不负责任之言。况且三人乃女子,如今已成瓮中之鳖,她等只在负偶顽抗而已,又何苦浪费羽箭?只稍劝降当可将其擒拿,抓活的不好过一具尸体么?”
管家捋须微笑,说道:“林大人果然好计谋,只不过区区几名女子留之无益,不如早早了解了罢,也省得我家老爷见了生气。”林大人戟指:“你……”气得脸色酱紫,若不是他所带之人已大半被杀,余下的也不知逃了哪去,否则他第一件事便把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管家给绑起来。
施管家不睬他,只顾催令:“兄弟们加把劲,倘若区区几个娘儿们也解决不来,那咱们还有何脸面效忠朝廷。”那班衙役经他一激,毒箭射得更急。
公子转回巷子,隐身一处,视之心头大怒,当下指尖念诀,正想释放雪剑杀敌,那剑自背上才出鞘一半,突然这时,不知从哪蹿出来一条黑影,从屋瓦上跃将下来,手中长剑适时一挥,只见一道彩光飞出,前面的弓箭手顷刻倒下一片,眼见不活了。
这人剑尖一转,斜刺里一劈,又是彩光射出,所过之处箭断弓毁,连人也被迫后退铮得几铮,一一倒下就此气绝。他护着三女叫:“快走!”三女愣了愣,不再迟疑,收剑就往后奔。公子见这人一身青衫,身手矫健,行装应属男性,只是用灰布蒙脸,瞧不清其相貌。
此人一出现就连错杀手,唬得那班人个个都愕住了,思想停顿了少瞬。是那管家先惊醒,见人已跑远,大骇之下喝令:“快追,别让他们给跑啦!”众兵怔仲,没死的提起武器追逐。
那人带三女奔了一阵,突然停下,说道:“你们先走!”当即回头,把手中剑一挥。
三女只见彩光射目,冲上前之人一一瞬息斜倒,个个眼睛大睁,当真死不瞑目。梅剑和两位妹妹互视一眼,朝青衫客起礼道:“英雄仗义救命之恩,小女子三人莫敢不忘,若有机会定当……”青衫客断喝:“别婆婆妈妈的,快走!”
梅剑一怔,她虽身处灵鹫宫,但也晓得江湖上有些脾气古怪的侠义之士,既然人家不领情也不好勉强,跟两位妹妹道:“走吧!”相互搀扶,远远消失在街的尽头。
公子寻思:“这人身形好生眼熟,他的声音……哟,莫不是……”抬眼瞥去,只见他长剑犀利,有如蛟龙般怒吼,缕缕彩光盈市,只杀得那些衙差落花流水,心喜,蓦然,夜雾中只见那管家手起一躬,搭上两枝羽箭,对准青衫客背心,邦的一声双箭离弦,朝那人打去。
公子口里喝声:“进弟,当心身后羽箭!”想也不想,就从角落里冲杀出来,指上连弹,嗤嗤两声,食指“商阳剑”,中指“中冲剑”应势而出,比那箭快几倍的速度打去。
但听铮铮两声,羽箭遇上剑气,顿时被打飞折断。公子一个箭步,奔到青衫客身前,手起一掌,望那班人便推,跟着一拉那人道声:“撤!”脚带起一缕旋风,几个角落,已消失在街尽头。
这些人呛了呛,拂开寒气。管家骂:“他奶奶的,竟给逃了,收兵!”林大人心下却骇然:“这些都是甚么人,尤其是那白袍少年,他的功力极高,为何不出手?此人适才一掌内力带柔,所发出来的寒气,让人冻彻骨髓。倘若他较真,只怕在场之人,以及自己也难逃一厄之运。”只是不解,此人何以隔岸观火斗。
公子扯着那人退入一条巷子,掷开了他。青衫客一个踉跄,心怯道:“二哥,你怎么知道是我?”公子怒瞥他一眼,没好气道:“我眼既不瞎,耳又不聋,怎么不能知道是你?”刘进心底泄气,讪讪道:“早知如此,我还戴那劳什子面巾。”当即一把扯下。
但见一张极美的脸,如玉颜,眉目清秀,尚带着几分腼腆,果然是那刘进。公子问:“你来干么?”刘进低头道:“来看看你。”公子冷笑:“谢谢哦,死不了。”刘进憋屈,也有气:“二哥,你跟我说话能不能别这样尖酸,我听着怪不舒服。”
公子冷笑:“你舒服了,那我岂不遭罪?”刘进心中不舒坦,无言,公子又笑:“那老头舍得让你出来啦?”刘进委屈:“二哥,你别这样说舅舅。其实……其实他这也是为你好。”公子哼声:“为我好,放屁!”那刘进实在看不下去了,于是便把柳文龙这趟来苏州之意,一五一十对个兄长陈述了。
公子听后震惊:“你说的是真的?”刘进无奈:“我几时骗过你来?”公子一怔,心道:“是我误会舅舅了,原来他这般用心良苦。”又叫:“糟糕,我竟把几个丫头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