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兵可不是吃素的,初始尚且忍耐一二,可见民众颇多,再这么打将下去,不死也变残废。终无可忍,狠起了心肠,有数十人拔刀警告:“再不识相,休怪官爷大开杀戒。”老百姓不听,守兵越说,他等打得越起劲。
各军把目光互视,同一般心思,一致点头,佩刀一起,只见一股血箭飞出,近旁的百姓,不论男女老幼,皆冤死其刀下。此门原守军三五百来,如今数十人动手,只消一瞬已有百姓数十倒在血泊之中。
众百姓一见,都唬破了胆,怯弱者纷纷后退。林大人视之,心中极为震撼,过去厉言喝止,守兵这才稍有收敛,不再仗刀杀人。老头儿一颗心亦是剧跳剧跳,身子抖了一下,听那大人浑无错杀之意,胆气徒壮,又鼓动老百姓云:“咱不怕,不怕,有太子殿下在哩。”
他吸了口气,又道:“快,别让殿下等急了,打他!”百姓受官兵欺辱,决非一天两天之事,早有一股怨恨在胸,当此老前来游说说可以摆脱这种困境时,都非常高兴,完全不想后果,一股脑钻进去,一门心思就想把这些狗官给赶跑。
如今这些冷血动物杀人连眼睛也不眨一下,虽存几分悚惧之心,但当听戚老爹说起,太子殿下就在城外,那时一颗心又活跃了起来。只看见一丝曙光正在向他们招手、微笑,这一刻,所有的害怕、恐惧都一扫而空,鼓起余力,朝那些官兵又开打。
林大人心惊胆战,浑没料到老百姓竟是如此痛恨朝廷。守兵有大人令谕在先,不敢造次,更不敢加害乡民,唯一能做的便是找块地尽快躲避。
城外那炮声不停,硝烟不断。公子寻思:“这会我带足了火药,只消再坚持一会,那城门便可破,到时,城中贪官污吏一个也不放过,为那些灾民讨个说法。”主意既定,就等着城池破,然后冲进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这时,那兰剑忽然咦的一声说道:“爷,您看,城头那里似乎发生了甚么事?”此女玉手遥指那城方向,公子抬头一看,果见那里人影晃动,颇似有人在争吵些甚么。
梅剑叫:“不好,他们打起来了。”竹剑嗤的一声掩嘴,然后才道:“大姊,你这话倒说的新鲜,他们自相残杀有啥不好?如此一来,可不省却公子爷诸多时间。”
公子恼道:“竹丫头,少要胡说,你没看见那和官兵厮打的乃是百姓么?”恰时林若愚过来,他起手道:“殿下,您说的不错,依情形看老爹该是成功了。”公子也是一般想,便道:“好,那我们可不要辜负了乡亲们一番心意。”转回身去,飒然而立,提气说道:“兄弟们,加把劲,你们表现的时候到了。”
此音清越,透过三军,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受此鼓舞,那炮声发射得更急、更响。公子心道:“时下敌城阵脚大乱,城门口兵力一定非常脆弱,我何不如趁此良机试试我的功力。”念此,又对众等交代:“各位兄弟姊妹,你们继续努力,本座去去就回。”话罢,他身子一幌,只见一道金光,人已去远。
黎大人避过前来生事的百姓,回至衙门前,一块大石头始才放下,他吐气笑道:“打吧,打死一个,宋人少一个,打死两个少一双。反正他皇帝昏庸,百姓懦弱,老夫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成,管他谁成王,谁败寇。”心喜一笑,预备入府,竟撞上了一人。
二人这般一撞,那黎县官身躯肥大,竟向后跌倒。这厮本会武,只因一时大意,他啊哟一声叫,爬起来,前头那人也好不到哪去。他最惨,县官会武,自有些护体功力,身材又够壮,如此一碰,哪能不遭殃。
他大骂爹妈一会,爬了起来,抬头一瞥,登时怔住了,身子僵了一会,突然放宽笑道:“大人,您可算回来了,城中出事……”一副奴才的模样趋迎。
黎县令道:“管家,怎么是你?府中又生了甚么事?”管家道:“大人,府里没生事,是那城外,听说有胆大的攻城……”这大人不想听,一甩衣袖匆匆入府,经过那管家身旁时,也只说:“你跟我进来,收拾东西,咱们赶快离开此地。”
管家傻了眼,不明白大人为何这般说,他面上愣住了,脚竟不觉跟着那大人走入府去。他二人直奔书房,黎县官略作收拾,催急道:“快,恐怕这城是保不住了。”管家傻愣愣地站在一旁,眼睁睁瞧大人忙这搬那。
这大人一直有个私心,他贪污来的钱财全部变卖为银票,既不存库房也不放卧室,生怕晚上与几位夫人亲热时,那群婆娘惦记,故一直藏书房,连那管家也不得晓。时下为了逃命,带上那厮,不得已才让其看见。
管家着实不明白,问那县官:“大人,这苏州可谓是您的地盘,咱为何要走?”黎县官一面忙他的宝贝钱财,一面搭理道:“管家,你是不知道,姓梁那小子,他的武器造成了。那家伙,你是不知道,一轰城墙顷刻凹陷……”话才到这里,发觉管家目不转睛瞪着他。
黎县官连忙吸口长气,手中动作也住了,怪责:“看甚么看,老夫又不是你马子。”管家怔一下,回过神来,问:“大人,那小子您认识?”黎县官急急否认:“不识,不识!”催他赶快帮忙收拾东西。
管家上前,手中活动着,却道:“大人,这苏州是您管辖之地呀!您走了,万一皇上怪罪又当如何?”那官冷笑:“怕甚么,老夫只听一个人的号令,他就是……”把声音拉长,自觉失言,便即又住口。
管家挨紧,好奇问:“大人,您口中的那个他是谁?”黎县官道:“他就是……奇了,我干嘛告诉您呀?快点,别磨磨蹭蹭的。”管家应是,真个不敢再问。
这一刻,管家心中存了好多疑虑,自忖:“大人向来视财视色如命,他说皇上不是头,那谁才是他的头呢?”跟了大人三五载,他甚么事都交由自己去办,可万没想到他还藏着这么大的一个秘密,不让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