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贯自知眼前小童便是死对头韩缜之孙,就格外高兴,这时笑脸一转,望向那小童,阴狠狠道:“来啊,就地解决!”那壮汉轿夫应声:“有!”得了令,继而复面小鬼,嘿声道:“小鬼,老子送你上西天喽!”拾起地面小童适间散落一处的那柄匕首,在眼前幌亮,就朝他胸口刺下。
蔡管家一见,顿为大骇,脑袋四顾了一下,提着心阻止道:“童大人,此乃闹巷,众百姓一旁看着这不太好吧?不如将此子拉往一个僻静之所,再行处决如何?”童贯冷笑:“有甚么不好的?蔡管家忒也多心,区区几个刁民,见便见了,还能上了天不成?”
这蔡管家甚为担忧,惶恐道:“此乃天子脚下,公然杀人,若教圣上得知,于大人名声不好。”童贯冷笑:“我说管家,你几时变得胆小如鼠了,连几个刁民与顽童也惧怕。”蔡管家叹道:“唉,自从我家老爷被梁萧这厮害死之后,小人一直……”
童贯打断:“罢啦,公相枉死,本官也极为痛惜。然今日,这漏网之鱼非除却不可,否则本官心中难安。”不欲听他废言,又指挥四轿夫道:“给小鬼一个痛快!”轿夫应是,壮汉又把匕首举起,面上邪笑,缓缓向小童欺近。
小童被三名轿夫拽着,按压着,不能动弹,然而他不停地苦争,眼见匕首刺来,他小眼瞪直,虽说不畏死,究竟年岁尚幼,小孩天性仍有几分怯俱,但念头只一闪而过,复又强横起来,咬咬嘴唇,瞥一眼天空,云彩是那么的蓝,那么的好看,飘浮游荡。
他将眼一闭,凄然苦笑:“爷爷,小虎来看您啦!别走得太急,等等小虎……”壮汉手中的匕首在日光之下,闪着锋芒,咄咄射人,直刺而来。
众百姓震撼,都是一片悚惧之心,有惋惜的,叹气的,竟无一人敢上前为小童说上一句公道话。感伤之下,大都闭上了眼睛,壮汉得意,以为此举一定一招中的,把个小童刺死其刃之下,岂知他手中匕首才刺至小童胸口,忽然间,像被甚么东西给定住了一般。
他无论如何使劲,这匕首就是刺不进去,只道见鬼了,这厮不信邪,欲待再用力,哪知呼的一声响,被一道风刮中,身子急向后飞去。
童贯骇然,又听那三名压按小童的轿夫惨叫几声,跟着砰然倒地,只见一虚影似风一般迅捷掠过,待风消,只听一地痛苦的呻吟声,而那小童已不知所踪。蔡管家胆颤,寒声道:“大……大人,刚刚过去那……那是人是鬼?”
这童贯大怒,一腔子气无处可泄,又听这厮不知好歹提那幽冥之事,更加生气,后袖不由一拂,赏了那厮一记耳光。这一下不管力道,打得个管家真可谓是晕头转向,童贯气尚未消,喝令:“快回府找人,给我追,哪怕他逃到天涯海角,本官也要把这厮找出来。”
壮汉犯难:“大人,这……”童贯一瞪眼,厉声道:“还不快去!”四轿夫躬身应:“是!”不敢再说,急跑回府上叫人,心中却有万分恼怨。壮汉道:“是人是鬼尚未清楚,这大人也真是的,每回有气都向我们撒,京城这般大,叫我们上哪找去。”
其中一轿夫拉扯道:“你不要命啦!”说这话之时,前一个脚已入那童府门槛,这时壮汉闻言回头,见那大人立于远处不曾听见,这才松下口气,携同伴闷声入府。
童贯气怒难消,一张黑脸都变了酱紫,蔡管家得过教训,不敢再触及虎须。老百姓见没热闹可瞧,都速速离去,生怕惹祸上身,不过却暗暗呼快,不久,一散而光。
韩晓虎恍惚中被人提着身子,只见地面青石路一直倒退,又转过几个弯,见纹理路不同,这才有些纳闷,欲待开口,那人却停下了。听得一人急问:“二哥,一切顺利吗?”提着自己身子的那人笑道:“你说呢?”跟着把自己放了下来。
他只觉脑袋一阵晕眩,听得数人道:“这就好!”“公子爷亲自出马,自然非同凡响!”韩晓虎幌着步,轻轻抬头,但见面前出现了六个人,三个少年,一个青年,一个中年,尚有一个小孩,那小孩神色不佳,双手交负,倚着一面墙壁,可以看得出此人非常生气。
韩晓虎第一个反应便是:“你们是甚么人?”身子急急后退,幌到墙角,不能再退了,这才停了下来。几人一听,都是噗嗤好笑,那中年人上前,轻声说道:“小虎,你不认识我了么?”伸手欲搭其肩头。
岂知韩晓虎身子略一缩,不给他碰,中年人会意,面上笑了笑,说道:“别怕,你已经安全了!”韩晓虎心下惴惴,抬起头瞥他,见这人虽已步入中年,不过眉清目秀,颐下少须,生得极为倜傥,顿生一分亲切之心。
这人从此子茫然的目光中不难瞧出他的纳闷,便问:“小鬼,你当真不认识我了吗?”韩晓虎迷茫摇了摇头,中年人又道:“你不认识我,那这声音总该听得出是谁吧?”韩晓虎低眉细心一想,忽恍然大悟,叫:“你……”
中年人道:“不错,是我!”韩晓虎不解:“你几时长胡子了,又换了一张脸?”数人一听,都是暗暗好笑,中年人道:“是这样的……”伸手往脸上一抹,登时扯下一张人皮面具来,韩晓虎大惊,眼睛直瞪,但见眼前这人脸如冠玉,生得十分俊美,不是梁萧是谁来?
韩晓虎一愣,忽的一把扑将过去,纵入他的怀里,哭腔道:“梁大哥,你总算来了,爷爷他……”说着嗓音哽咽,早已泪流满面,适间童贯要杀他时,都不曾落过一滴眼泪,此刻见了亲人,压抑了许久的委屈,仿佛要在他之面统统发泄一番。
公子轻轻摸着他的头,安慰道:“好孩子,哭吧!哭出来,你心里会好受些。”韩晓虎似乎很听话,果真痛哭了一阵,好像把所有的委屈发泄完了,这才止泪。
他抹干双目道:“爷爷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我都是个大人了,不哭!”抹干眼泪,嘴角一撅,非常倔强,公子暗暗好笑,不想一别年余,此子仍是以大人自居,半蹲下身来安慰道:“不错,咱小虎是好样的,是一个勇敢的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