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誉凄苦一笑,说道:“爱这个东西,既然痴上了,又怎么会轻易言弃?就算我肯,我的心也不允许。”离歌仇见他如此痛苦,有些不忍心:“其实你又何必这样呢?既是血亲,就该早早了断,相思又何异,最后苦的还不是两个人。”段誉道:“不,她不苦,一点也不苦。”
离歌仇怪异:“哦,你怎么知道她不苦。”段誉凄然苦笑:“因为一直以来,我都是一厢情愿单相思,她不知道我喜欢她。”离歌仇脱口:“你怎么知道她不知道,其实她......”心中一颤,哑然住口。
听不到她说下去,段誉缓缓抬头,侧眼问:“她甚么?”离歌仇心下一慌,脸泛羞红,饰掩道:“哦,没甚么!”顿一下,“你如此作苦自己,这又何必呢?”段誉醉眼迷离,长叹一口气:“你不懂,一个人一旦爱上了,就会义无返顾。不管前方的路多么凶险,仍说不。”
离歌仇听了感动,长叹一声:“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情绵绵无绝期。”段誉双目一亮,奇问:“怎么,姑娘也有伤情之事?”离歌仇转脸,背向段誉手起罗袖轻抹红眶,稍待一会回身轻笑:“小女子身在风月之中,就更加不能免俗了。”
段誉一怔,却才想起此女乃香满楼的当红姑娘,醉眼有意细细去端详一遍,无论上看下看,左瞧右瞻,此女都像足了王语嫣,也难怪一口气跟她说了那么多。连自己最隐秘,不愿与任何人道的情伤,也一五一十交代了。说也奇,如此一来,反倒像松了口气。
他整个人也轻松多了,笑道:“走吧,我送你回去。”离歌仇怪问:“送回哪里?”段誉道:“香满楼!”离歌仇听了一怔,樱唇动:“你不是......”有些不信,段誉打断:“强扭的瓜不甜,人总归有个落脚之处,尤其是女人。”
离歌仇不高兴了,这句话深深刺痛了她的心弦:“听段公子的口气,身为女人除了相夫教子,或被哪个男人看上纳为小妾玩弄,唯一的途径就是沦落风尘卖笑,才有活路?”
段誉慌了,双手直摇:“不是,不是,我段誉绝无此意,希望姑娘你莫怪。你是我抓着跑出来的,也当由我护送你回去,我心里才安......”离歌仇喝断:“好了,不消说了,男人都是寡情负义之徒,我不想听。”说了这句,匆匆而逃。
段誉纳闷了:“好端端的,她为何会这么激动?”女人心海底针,当真摸不透,如丈二的和尚一脸苦恼,提步去追:“离姑娘,等等在下。”不料奔了十来步,巷子里突然闯出十余名黑衣人,个个蒙着面,只露出一双阴狠的招子,连男女也分不出,手执戒刀,见了段誉就是好杀。
南王大惊,亏他身手矫健,事虽来得突兀,当即侧身一闪,避过一名杀招,横眼相问:“你们是甚么人,为何拦我?”中间一名当是他们的首领,执刀道:“南王,我们不是拦你,而是要送你去做阎王爷的女婿。”话罢,不由分说戒刀一扬,十余人围上。
段誉虽惊,却并不慌张,心觉奇怪:“这些人不似本地人,倒带几分我们云南的口音。若说打劫,又怎么知道我的名号。”便喝:“大胆,既知本王身份,还敢这等放肆!”这些人不惧,全数涌近,段誉心一动,凌波微步一起就避开狠招,开始四下游走。黑衣客们一齐送上,刀刀落空,不见了南王身影,有些奇怪,一回头,那段誉已在他等身后。
南王嘴角一勾,双掌翻飞扫出数掌,风其凌无比,黑衣客们中招,纷纷迫退。段誉长衫一撩,站稳身形质问:“说,你们到底是甚么人?天子脚下,也敢刺杀本王,受了谁人指使?”为首一人一使眼色,不听南王废话,十余人又执刀抢上狠杀。
段誉莞尔,侧身一斜,左足勾步,右脚紧跟,又走起了凌波微步来。
离歌笑负气走了一段路,心骂:“该死的书呆子,你为甚么会来香满楼?你以前不是最讨厌那种地方吗?还跟我说了一堆恶心的话,我都要吐了。哼,嫌弃我,你还念念不忘。”虽然生气,不过极尽欢喜,转念又想:“要是他也能像你这样待我......不不不......”脑袋直甩。
此女不由顿足,一回头,呼奇:“咦,人呢?”却不见了段誉,左右顾盼,直至街尽头也没有:“该不会没跟来吧?”不免生气,“哼,刚刚还口口声声说要护送我回去,原来都是骗人的!果然,男人的话都不能相信。”埋怨之间,徒听前头打斗之声聒耳。
念起段誉,不好预兆盈怀:“难道他出事了?”焦急奔回,跑到适才分手之处,远远地果见深夜里富贵人家高墙灯火笼盈,段誉正与十几条黑衣汉打得难解难分。
他影子绰约,飘移游戏其间,宛如偏偏燕子,游刃有余,每一次对方狠招杀至,他都能轻而易举避开,不伤丝毫。离歌仇缓过心神,冷静下来,开始眉头蹙起,心道:“段誉只闪不还手,就算他内力再深厚,对方人众,长此以往,也会慢慢消耗。不行,我得思一个法子帮他。”沉吟一会,眉笑:“有了!”
就冲段誉喊:“呆子,你这样打甚么是个头?他们都是三流角色,你随便施一招‘六脉神剑’便可将他等打发了事。”孰料此话一出,倒令段誉怔了一怔,他侧头看向此女,心想:“她怎么知道我会六脉神剑?”一时分神,那些人才不管,举刀就朝段誉脑袋劈下。
刀光刺闪,情势危急,若是在平时段誉大可凭借凌波微步闪避,但如今愣了神,一点警惕也无。离歌仇大惊,疾呼:“长河落日!”段誉一激灵,想也不想,当下依法视为。此剑法共有两招,唐代诗人王维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乃取其诗意,化于剑法之中。
一直一圆、一动一静、一刚一柔,一正一侧。这相生相克、相辅相成之中,不仅囊括了古往今来的拳经剑道,乃至大千世界的玄机禅理也尽在其中了。因此,剑虽两招,却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变化,信手挥洒而威力无匹。
果听惨啊几声,所有黑衣人都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