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有点用,”彭彧捞起其中一件披在身上,“比他们那没什么屁用的情报靠谱多了。”
“我恐怕不能陪你们闯海市了,”斗途又说,“妖类对仙气很敏感,万一隐匿不好泄露出来,我怕反而坏了大事。海市本来就允许妖和人进入,你们两个去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彭彧“嗯”了一声,把衣服脱下来叠好:“那你就在外面接应好了,跟你师兄弟们拉起那个什么剑阵,拦截那些漏网之鱼。”
几人三言两语敲定方案,彭彧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搭住李一泽的肩膀把他往外带:“走走走,我们吃饭去。”
“吃”永远是人生与妖生的第一大事,其次就是“睡”。斗途虽然是个仙人,可辟谷完全是因为穷,“免费晚餐”搁在眼前的时候,他还是二话不说放弃自己并不存在的气节,干脆利落地投入食物的怀抱。
这天晚上是个无风无雨的好天气,海面风平浪静,天上星子高悬。彭彧喊着斗途把餐桌搬到甲板上,还相当有“情调”地摆了蜡烛,斗途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悄悄提醒说:“爱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应该是清明。”
“清明怎么了,”彭彧踩着凉拖晾脚上的伤,“反正这地方没人,咱们还在鲛人族的领地范围内,鲛人也没有过清明的传统吧?而且这个清明呢讲究的就是‘吐故纳新、生气复始’,不要以为单纯是给死人过的节日好不好。”
“好好好,”斗途只好妥协,“我只是觉得清明节吃烛光晚餐有点奇怪。”
彭彧完全不以为意,往桌上摆了两瓶红酒:“说真的,你要是也活了几千年,你就会对什么节日都无感,过节跟不过节最大的差别在于过节放假。”
斗途无法反驳,身心俱疲地叹了口气:“我们天界……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
“那可真惨。”李一泽寻着酒味凑过来,嘴上说着“惨”,表情却丝毫没有流露出同情,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他视线在几瓶红酒之间来回打转,“只有这个?没带‘留君’吗?”
“有的喝就不错了,您老还挑三拣四的,”彭彧起掉瓶塞,“之前我都没想到会在船上过夜,哪记得住特意给你带酒。”
李一泽撇撇嘴,只好退而求其次,勉为其难地在他对面坐下了,接过他递来的红酒放在鼻端闻了闻:“说起来,我们好像还没有试过在船上……”
“咳,”彭彧赶紧咳嗽两声打断他,瞥了神色怪异的斗途一眼,压低声音说,“你够了啊,我都‘负伤’了,你就不能忍一天?”
“我只是说说而已,”李一泽还颇委屈似的,“我看是你自己想了。”
彭彧:“……”
斗途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两个,自觉瓦数太大,承受不来他们这“花式秀恩爱大法”,赶紧端着自己的那份牛排和红酒跑路了。
游艇上的厨师都是大厨标配,不管中餐西餐全部游刃有余。李一泽身为一条土生土长的中国龙,文明开化几千年了,并没有兴趣吃带血的“生肉”,因此要了个七八分熟,并挑掉唯一的一块西兰花,放到了彭彧盘子里。
彭彧沉默地看着那块被龙嫌弃的西兰花,半天才说:“你这样不行的,营养要均衡。”
李一泽无动于衷:“哦。”
……也不知道这龙从当年的“只吃绿菜”到现在的“拒吃绿菜”,中间究竟经历了什么。
彭彧抿了一口红酒:“可惜九渊不在,我特别好奇如果是他的话会点几分熟的牛排,一分吗?”
“你直接给他一块生牛肉,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吞下去,”李一泽眼皮也不抬,“像他这么不讲究的龙已经不多了,好好珍惜吧。”
两人全无同情心地调侃了一番九渊,彭彧又说:“不过我看他给潜岳送的礼物倒是挺精致的,这小子两千年来别的没学会,就学会怎么搏取女生的芳心了。”
李一泽跟他碰杯:“现在他们结了契,同心蛊应该能重新发挥作用了,以后估计不用再无事献殷勤了,省钱。”
两人吹着微凉的海风品红酒,只感觉身心都在接受涤荡,只不过一个是真拿海风涤荡,另一个是拿酒气涤荡。李一泽很快把第二瓶酒也开了,彭彧看到那个红酒塞子,忽不知想到什么,脑子里灵光一闪:“对了,咱们去海市还得准备两件要卖的东西对吧?”
“好像是吧,”李一泽疑惑地抬头,“怎么了?”
彭彧打了个响指,转身冲进船舱一通翻箱倒柜,最后拿着一个有些眼熟的盒子跟一盒双黄连回来了,李一泽表情更加奇怪:“你伤的是脚,喝双黄连有什么用?”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喝了。”彭彧拿刀三两下撬开口服液的封口,觉得直接倒掉太浪费,索性强行灌给了斗途。
可怜的斗大仙人这辈子没生过病,好端端被灌了一嘴双黄连,差点恶心到吐出来。
彭彧把玻璃瓶上的标签撕掉,仔仔细细洗了好几遍,确定没有任何药味了,又拿起红酒塞,比着瓶口的大小开始削。
“你到底要干什么?”李一泽完全看不懂了,“这真是准备拿去海市卖的东西?”
“嘘,”彭彧拿刀背在唇前比了个禁声的动作,神秘兮兮地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彭大老板不愧是亲手削过骨哨和木头重明的人,三下五除二将塞子削成了合适的大小,往口服液的瓶口一塞,严丝合缝。
于是他真事似的咳嗽两声,恭恭敬敬地打开那个四四方方的盒子,从里面“请”出了一根白色的毛。
李一泽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他把那根白毛塞进玻璃瓶里用塞子塞好,这才发觉这毛好像有点眼熟,再一联想那辆跑车上的车挂,终于回过味来了。
他眼皮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一双龙目陡然在夜色中亮起,瞬间盖过蜡烛的光,他十分不友善地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凡人,你胆子真的大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