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先生扭头看他:“但愿如此。”
“啧,”彭彧看着他的背影,有点烦躁地挠了挠后脑勺,“同是‘老板’,就不能给我点面子?”
贺先生跑出去认领他的小朋友们,彭彧大概是没人陪着有点无聊,索性跟在他身后没话找话:“所以这么久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全名叫什么?贺什么?”
贺先生忽然身形一僵,嗓音有点不太自然:“贺……傍。”
“……贺傍?河蚌?”彭彧简直啼笑皆非,“不是,你们妖怪起名都这么随意的吗?青蛙就叫青衣,黄鼠狼就叫黄乙,穿山甲就叫单甲?能不能对自己认真负责一点?”
贺傍先生似乎觉得他不可理喻:“在妖界,名字并不重要,没人会在大街上拦住你问你叫什么,只有你们人类才这么看重这个代号。”
“不,一定是你们等级不够高,”彭彧下定结论,“毕竟我家龙可是很在意名字的。”
“……随便你吧。”贺傍失去了继续跟他交谈的兴趣,“这些小妖们先在这里放几天,他们受伤了,等找机会我把他们送回之前生活的海域。”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彭彧一耸肩,又站在船边吹起海风来。李一泽也不知道跟南海龙王在底下捣鼓什么,一走就是大半天,斗途都回来了,他还是不见踪影。
彭老板身边没有“最佳拍档”,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致,索性搬了把躺椅,懒洋洋地躺在甲板上晒最后一缕还没沉落的太阳。
斗途从他身边经过好几遍,试图引起他的注意未果,只好冒着生命危险在他旁边蹲下,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的胳膊:“醒醒,鲛人族的事有新进展了。”
彭彧爱搭不理地把眼皮掀开一条缝,扫他一眼又合上:“说。”
斗途:“我们刚刚跟鲛人族长沟通,他说愿意把那五十几只鲛人重新接回蜃楼,对方也同意了,现在来征求你的意见,你看要不要护送他们回去。”
“我没意见啊,”彭彧说,“又不涉及我的利益,我有什么可干预的——让他们自己决定。”
“好的,”斗途点点头,“其实我也就是来通知你一下,我已经让师兄弟们护送他们回去了。”
彭彧:“……”
是姓斗的飘了,还是他彭彧提不起刀了?
斗途说完转身就跑,使的是跟黄乙一脉相承的“开溜”神功,彭彧懒得去追,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躺着,自言自语地嘟囔:“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龙……龙在哪儿呢?”
船侧忽然传出细微的破水声,可惜是在他右手边,他一时没听见,水面探出一颗龙头,支楞着一对白生生的龙角,嘀嗒嘀嗒地往下淌水。
李一泽一甩脑袋,正准备蹿到船上去,就听某人的声音又响起来:“斯是破船,惟吾德馨。青蛙上河蚌,草完入肾精……”
李一泽:“……”
白龙被某人的“著作”吓得胡须一抖,刚要探出去的爪子又收回来了,悄无声息地游到船尾,灵巧地一蹦,从水里跳到船舱顶上。
“唉……”彭彧在那边唉声叹气,唉得整条船的气氛都不对了,李一泽慢慢贴着船顶爬,准备给他一个“惊喜”。
彭彧闭着眼吟他的歪诗,编着编着就不知串到哪里去了,他自己还浑然不觉:“垂死病中惊坐起……头顶趴着一条龙。”
他一睁眼就看到从船舱顶上探出的龙脑袋,直勾勾地盯着他瞧,由于毫无心理准备,他瞬间真的“垂死病中惊坐起”,一骨碌从躺椅上滚下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从你开始念‘有龙则灵’的时候,”李一泽落地化人,看向他的眼神颇为复杂,“现在我突然觉得,《三字经》可能已经是你的学术巅峰了。”
彭彧:“……”
彭彧尴尬得不行,捂着嘴咳嗽了一连串,支支吾吾地转移话题:“那什么,南海龙王怎么说?”
“他说全力配合我们的工作,”李一泽手掌一翻,变出一块造型奇特的龙鳞来,“龙鳞令,可以调遣南海水族,上到蓝鲸,下到浮游生物,无敢不从。”
彭彧探头看了看:“那咱们什么时候行动?”
“等朱黎过来吧,”李一泽把龙鳞令收起,“我叫他两天以内务必过来一趟,南海跟他们的领地挨得太近,怎么说不好避过他们擅自行动,而且多个人多份力量,办事也比较方便。”
彭彧奇怪地问:“我记得你不喜欢跟朱雀族合作啊?”
“此一时彼一时,”李一泽好像不愿意多聊这个话题,视线在甲板上两个大桶那里一扫,轻轻舔了舔嘴唇,“我饿了,要不要出去吃饭?”
天色已经晚了,暮色四合,码头的喧嚣渐小,霓虹灯沿着海岸线亮起,在水中映出不断晃动的影子。大部分船只已经回航靠岸,也偶尔能见到几艘土豪才玩得起的游艇,不过比起他们脚底下踩的“破船”来说,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两人从船上下来,没捎上任何闲杂人等,溜达着往前走,彭彧双手插兜,步子十分漫不经心:“这事儿完了咱就可以回家了吧,折腾这么久我可是有点累了,那本书真是过分,不带这么使唤傻小子的。”
“那是一种考验而已,”李一泽跟他并排走着,“你没发现有很多事情都是从你这边切入的吗?不仅是对我的考验,也是对你的。”
彭彧一头雾水:“为什么要考验我?我又不渡天劫。”
“你别忘了我身上有契,”李一泽说,“契会将我们联系起来,我一个人的事就变成了两个人的事,自然要有一部分考验落在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