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地,所有的人都开始大眼瞪小眼。
殿内似乎只能听见翠羽痛苦的喘-息声。
怎么会这样,极乐鸟强大无比,纵然被榨取灵力,也不会这么快就死掉啊。
似乎是看出他们的疑惑,流金冷笑了一声,指着日冕金笼中的翠羽说道,“你们是不是好奇先祖是怎么死的,你们看看我的姐姐,不就知道了?”
翠羽一边忍受痛苦生产,还要维持日冕的运行,而最为可悲的是,在她的后代诞生的那一刻,她就会离世。
“你是说,那只极乐鸟也是因为生下了下一代,所以才死掉的?”襄离有些难以置信,总不会她在被契约的时候,就已经怀孕了……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可能性。
她的脸色难看了起来,感觉好像是吃到了某些变质食物。
“很可笑吧,她生下的,是‘主人’的孩子。”流金的眼中燃起了滔天大火。
“她竟然,爱上了那个算计她,欺骗她,让她成为奴隶的那个男人。她在被占有之后,还心甘情愿生下了他的孩子。”
“你说错了。”微巳打断了他,“她并不爱那个人,或者说,曾经爱过,但到了最后,只剩下了绝望。”
“你胡说!”流金气急败坏的反驳,“如果不爱,怎么会生下他的孩子,她自己死了一了百了,害得自己的后代还要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生生世世效忠自己的兄弟姐妹,这太可笑了!”
没错,身为城主永远不止有一个孩子,他与极乐鸟的后代,终究要为下一任的城主服务。
流金恨她,恨她让所有的极乐鸟永远陷于牢笼之中。
微巳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她爱过那个不卑不亢气度非凡的落魄城主,却没办法面对面前这个狂妄自大的疯子。她生下孩子,只不过为了求死。”
虽然她获得了解脱,却害了自己的后代。
人们的欲-望不断膨胀,可是每一代的极乐鸟限于奴隶契约,总是有求必应的。
见惯了贪婪,神鸟便厌倦了。
每一代的极乐鸟的生产,其实都是为了求死。
微巳看了一眼日冕中的翠羽,还是将这句话咽了回去。
可是流金却显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猛地扑向了笼子中的翠羽。
他伸出手来捧着翠羽的脸,亲昵的蹭了蹭,而后哀伤的问道,“姐姐,你也要去死吗?”
因为她就是想要去死,所以才不愿意接受人魂献祭。
翠羽衰败的脸上扯出一抹笑容,“还是被你发现了,我以为我可以骗过去的……”
流金痛苦的闭上了眼,嘶哑道,“我不许,我不许,你不要死,我马上就可以杀光整个城的人,我们就可以解脱了……你不要死……”
很快……很快,他就可以杀掉所有可以向他们祈愿的人,让奴隶契约再也起不了作用,为什么她就不愿意再等一等呢?
他忽而放下了抱着翠羽的手,起身向外走去。
“你……你要去做什么?”襄离有些害怕的小声问道,“你不会真的要去杀掉所有人吧?”
流金的身形暴涨,延伸出巨大的羽翼,再次化作人面鸟的模样。
“是他们,是他们害死了我姐姐……”人面鸟的眼珠赤红,“你让开,我要去杀了他们!”
他的翅膀卷起风刃,朝着挡路的襄离而去。
襄离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胆量,竟然敢上去阻拦,刀割一般的剧痛擦过脸颊,下一刻她却觉得身子一轻,被人揽在了怀里。
清浅梅香,柔-软白衣……
师父总是不让她遇到半点威胁。
嘴上最是嫌弃她,唠唠叨叨各种规矩,还催促着她磨砺锻炼……
实际上,有人骂她欺负她,第一个跳出来反驳的总是师父。
好像那些“谆谆教诲”都不是他说的一般。
这难道就是人们经常说的,口嫌体正直?
相比襄离此时安稳的窝在微巳怀里天马行空,流金却胆寒的看着脖颈上的半透长剑。
这个男人好像愈发厉害,剑快到他看都看不清。
水面之上露出的冰山一角,仍旧摸不透他隐藏的实力有多深。
流金勉强笑道,“我只是要去杀城中之人,跟你们又有什么关系……那些贪婪的人们享受了那么多代无忧无虑的生活,总应该付出一点代价。”
微巳的眉目上仿佛覆盖着霜雪,若是襄离抬头去看,会发现他与平日里温柔和善的模样大不相同。
“用什么杀人,用你可笑的织梦之术吗?”
“你怎么会知道……”流金的脸色一变。
微巳的剑不曾收回,半透剑身折射出他清冷至极的面容。
“一进入城中我就发现,这里与传说中大不相同,而且人们极其嗜睡。”
咦,原来不是昼夜颠倒,而是他们整日里都在睡觉?襄离打量着流金的脸色,发现他只是黑着脸,并不反驳。
“夜晚的祭祀游-行,人们要求的也不是什么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而是美梦。”微巳抬了抬眼,眼中波澜不兴。
“这一切应该都是你的手笔吧,因为契约限制,你不能伤害城中居民,便想了这么一个办法。城中的居民夜夜噩梦连连,只有通过祈祷才能获得解脱,甚至还可以向你祈愿美梦。”
“梦里获得的,永远比现世要多,更可以完成自己达不成的夙愿。长久下来,他们更愿意沉溺在睡梦中,而放弃现实世界。”微巳沉声道,“你就是用这个方法,控制了极乐之城的所有人。”
那一日在祭祀游-行上见到的金粉,便是美梦的赐予,没有沾染金粉的人,便要陷入噩梦。
所以他的游-行,才会收到众人的追捧。
他索要祭品,便是报复的开始。献祭是自愿的,他们死去便不会遭到契约的反噬,只要每天“献祭”几个人,总有一天极乐之城的城民就会死绝,极乐鸟的奴隶契约便会失效。
可是他没想到,他所做的这一切,翠羽都是等不及的。
她累了,累到只想要死去。
他必须快点,再快点,只要大家都死了,姐姐就自由了——哪怕自由那么一瞬间。
流金狠了狠心,正要拼着割断血脉的危险摆脱微巳,却听到一声怒吼传来。
“该死的女人,都是因为你!”
哀鸣长啸,翠羽看着胸口上深深刺入的匕首,含泪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