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巳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温柔但也强势。
他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改变,一如他当时推开襄离,挥剑与白银军团决战,一如他戴上狰将军面具时的沉默守护,一如一次又一次的站在襄离身前。
现在他又是这样,不容置疑的挡下风刀霜剑。
碧影的指甲徒然抓着,没有任何的杀伤力。
微巳不怕她暴起伤人,也不是看不起此时虚弱的鲛人,他只是觉得她带着恨意的话仿佛诅咒一般,是那么的刺耳。
“恨”这个字眼使他本能的感到排斥,他不希望这样的字眼落在襄离身上。
护在心尖的白,是不容任何伤害和玷污的。
为此他不惜用自己的脊背去挡下一切。
哪怕是“恨”这种虚无空洞的东西。
他说,“你可以恨我。”
你可以恨我,但绝对不可以恨她。
碧影的手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那是一个属于地狱的手印,那是一个想把他拉进深渊的手,尽管此时那是如此的无力。
襄离心中一阵酸楚,她想,你不想她恨我,就可以让她恨自己吗?与其干干净净的被保护,与其看着他去面对那些责难,她宁愿跟他一起用坠泥潭,同落深渊。
不过属于云瑱的泥潭,她不想进去,也不想微巳进去。
襄离抓上了碧影的手,她的手莹白如玉,带着属于鲛人的沁凉体温,试图浇灭那些蔓延开的野火。
她轻声问道,“你爱云瑱是吗?”
没错,爱。
她是爱云瑱的,她曾经是那样一个不谙世事的鲛人,生命里只有水池和云瑱,每天是那么期待着跟云瑱见面。
尽管一次次的期待,一次次的失望,可是她是不会恨他的,毕竟那是她枯燥孤单生命里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等待,期许,依赖......
她就像一个真正的宠物,除了云瑱之外一无所有,虽然云瑱拥有着很多,并不把这样一个小小的玩物放在心上。
云瑱死后,尘埃落定。
他所有拥有的一切都不再属于他,其中也包括了那个不见天日的、充斥着秘密的地下密室。
而碧影并不知道这一切,她日复一日的等待着,眼里的光一次次燃起,又一次次熄灭。她不想理会那些趾高气扬的侍从对她的轻慢他们送来的食物一天比一天差,十分懈怠,最后干脆扔下来,让她去捡。
没关系,她可以吃那些东西,只要能活下去,只要能见到他。
可是见不到那个人的日子里,她眼前的一切就那样蒙上了一层阴翳,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直到有一天,她又听到了脚步声。
她满怀期待的从水里出来,却见到了一张张陌生的脸。
那些脸没有一个属于云瑱......
而且带着......带着那样的眼神......
那种眼神令她觉得不适,几乎身上每一寸裸露在外的皮肤都被那样的眼神扫荡一遍,她的胃都在翻滚。
后来她知道了,那样的眼神叫做垂涎。
.........
“骨头,骨头,除了骨头就是怪物,这里究竟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值得这么神神秘秘地藏着......”搜查的将领啐了一口,脚下一踢踹飞了脚边盛着药水的罐子。
“哎哎哎,你可别看不起这些东西,三殿下当年可是得宠的很,要风得风, 要雨得雨,他弄回来的能是破烂吗?”旁边的人连忙阻拦。
“就是啊,咱们是来搜查的,到时候点查清楚了把东西带回去就行了,可不能弄坏了!”说话的人扶起来那被他一脚踢飞的罐子,小心翼翼的摆好。
“切......”踢罐子的人,不屑地说道,“什么三殿下,你看看这个所谓的殿下死了以后,陛下说什么了吗?屁都没放一个!是一个注定醒过来也要疾病缠身的废物儿子有用,还是那潜力无限的天璇君有用?咱们这个陛下可是要剑指天下的人,他看的比谁都清楚。”
“嘘嘘嘘!”同行之人一把捂住他的嘴,“我的好大哥,你可收了神通吧,别再说了!咱们这几个兄弟说说也就罢了,要是传到有心之人的耳朵里,焉得有命在!”
他话音刚落,就见前头探路的人回头打了个手势。
“别说话,你们听,好像有水声......”
“水声?”有人疑惑道,“这地方连个水盆都没有,哪里有一丁点水声......”
“别是老大你想放水了吧,哈哈!”有人取笑道。
可是那人却没心思开玩笑,他吩咐大家伙收声,细细倾听了一会儿,便俯身在一侧墙上鼓捣开来。
一声机括弹开的脆响,伴着齿轮吱嘎的滚动,藏在其中的暗门应声而开。
“嚯——”
铁门打开,他们也见到了那本来一辈子都不会见到的美景。
那是个美丽的少女,穿着轻.薄的纱衣,披散着海藻一般的长发,依偎在水边,翘首以待。
水渍未干,勾勒出少女玲珑的曲线。她的腰很细,那衣裳便贴在上头。
再往下,是隐没水中的尾。
碧色交杂,银光闪闪,静影沉璧一般的美丽。
“咣当”一声,手里的佩刀砸在地上。
所有人都定定看着她,心道难怪要这么紧密的藏起来,这的确是个放在外面会令人垂涎的宝物。
“云瑱......”那是她偷偷学的,唯一一句人语。因为他不喜欢自己学人语,有一次她想要学他说话,他就冷了脸,好几天不回来。
她害怕了,她只有云瑱啊,他不回来不见她,她该怎么办?可是自己实在是想他了,便只能偷偷的在心底念过很多遍。
就像是把一颗石头磨成了珍珠,她含着等待的痛苦,也是甘之如饴。
可是没想到,她再也没等到那个喜欢坐在水边,喜欢听她唱歌的少年。
石头和珍珠分开了。
石头擦过了心房,珍珠落入了水中。
“鲛人,是鲛人......”那些垂涎的眼神几乎化成了实质。
“......云瑱......”她什么都不会说,只能反复叫着这个名字。
“什么云瑱,你的云瑱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