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峥嗷嗷直叫:“爹!我没有!”
秦侯爷啪的一板子:“没有?没有人家靖国公世子能找到咱们家来?”
秦峥委屈得恨不得撞死在长凳上。
楚茗回过神来,忙上前道:“侯爷,您这是……”
秦侯爷叹息一声:“楚世子你就直说吧,是不是秦峥这混小子又惹事了?”
楚茗摇头,刚要说明来意,就见楚瑜不知何时已经蹲在了秦峥面前,正伸手将秦峥垂落在地的发丝掬起来绕在指尖把玩。
楚瑜看着秦峥的眼睛,笑吟吟道:“听说秦世子今日跟宁伯爷家长公子宁致远起了冲突,秦世子出手打了人家,宁伯爷最心疼他那长子,自是不肯依。”
秦峥闻言,趴在长凳上气恼道:“你们知道什么!分明是那宁致远……”
“宁伯爷如今正得势,就算是镇北侯府也要让着三分。”楚瑜打断秦峥的话,抬头看向一旁的秦侯爷:“侯爷自然知道其中厉害,所以才要先发制人,在宁伯爷找陛下告状之前,先把秦世子给狠狠教训一顿,好叫陛下也无话可说,反倒是显得侯爷家风严正,而宁伯爷则气量不足,为了孩子之间的一点口角就去惊扰天颜。”
秦峥愣住,下意识地朝自己老爹看去,只见老爹面色冷峻,却不否认。
楚瑜伸出白玉似的指头,不轻不重地戳了秦峥脑门一下,似笑非笑道:“小世子只知道宁致远恃强凌弱,自己是替天行道,侯爷教训你,你便委屈到无法自拔。却不知侯爷为你却是操碎了心,你当侯爷是为了让你颜面扫地,才拖你到大堂之前鞭笞你?非也非也,不过是为了让那街坊四邻都听听你叫得多么惨,好叫陛下知道镇北侯府哪怕有错,也已正家风。”
楚瑜弯了弯眸子,用极轻的声音在秦峥耳畔轻声道:“小傻子。”
“瑜儿!”楚茗将弟弟从地上拉起来,扔到自己身后,这才拱手一礼道:“小弟年幼,口无遮拦,秦侯爷勿要责怪。”
秦侯爷神色复杂地看了眼面前两位靖国公家的小辈,楚茗礼数周全,举止翩翩;楚茗伶牙俐齿,七窍玲珑,果然是……别人家的孩子。
再看看自己家那中二病少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楚世子进屋说吧。”秦侯爷轻叹一声,扔下手中的板子,又命下人将秦峥扶回房里上药。
……
待楚家兄弟俩说明来意,又送了谢礼后,这才从镇北侯府出来。
马车上,楚茗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小案,教训道:“瑜儿说话不知轻重。你心里明白就是,何必要当面说与镇北侯听。幸而镇北侯不是心胸狭隘之人,否则只怕要忌惮上靖国公府,今后你若再想同镇北侯府来往就难了。”
楚瑜对哥哥的教训听得意兴阑珊,待听完最后一句,忽然直起腰来,有些紧张道:“真的?”
楚茗忍下笑意,点了点头。
楚瑜皱了皱秀气的眉,若有所思道:“那今后不说就是了,我只是看秦峥那小傻子什么都不懂傻乎乎的很好玩,才多嘴逗逗他的。”
楚茗闻言失笑:“现在叫人家小傻子,不知今日是谁一早上就醒来,让秋月把衣橱翻了个遍,费尽心思将自己整得跟玉人儿似的。”
楚瑜掸了掸新衣裳上一缕不明显的褶皱:“哥哥胡说什么,不过是拜访恩人府邸,不好失了礼数罢了。”
楚茗只是浅笑,不去拆穿弟弟的小心思。
陈年旧事,一一掀开,那旧时岁月里最初的相遇与悸动,却不知何时被遗落到尘埃里。
楚瑜一片玲珑心思却注定被辜负,只因那秦峥是个没心没肺的傻小子罢了。
镇北侯的世子爷,今日从河里捞一个人,明日从牙婆手里买一个人,今日在东街行侠仗义抓小贼,明日在西街见义勇为打纨绔,做过的好事可绕上京两圈。且英雄不问出处,救人不记数目,慢慢就将早就将跟楚瑜这点缘分忘得一干二净。
在秦峥印象里,楚瑜就是那靖国公家骄傲又漂亮的小公子,只可远观不可同玩。
只是不曾想,十几年后,他们会成为同床共枕的夫妻,更不曾想到如今一句“秦峥哥哥”竟会再度勾起那十几年前的因缘际会。
……
灯芯发出清脆的爆蕊声,烛火摇曳。
秦峥猛地回过神来,眸中神色惊愕。窗外月色隔着烟笼纱洒落地上,映出他僵直的身影。
良久,秦峥一声含糊不清的低语:“楚瑜……楚瑜……”
他将楚瑜冰冷的手拢在手心里,缓缓凑在唇边,落下轻轻一吻。
第15章
楚瑜醒来的时候,半晌才能看清楚眼前的东西,周身乏力得厉害,饶是努力想要坐起身来,也不过是将将能动上一动手指的力气。
撑着脑袋阖眸小憩的秦峥本就未曾睡熟,楚瑜这般轻轻一动,他就打了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
“清辞你可算醒了!”秦峥见楚瑜要起身,忙上前稳稳扶着他肩头,施力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楚瑜一怔,自父母早早离世,家中亲近的长辈不多,难有人唤他表字。为官多年,同僚之间多以官职相称。在外更是以二爷为敬称,故而这一声清辞,倒叫他有些回不过神来。
秦峥从一旁取了衣袍给楚瑜披上,又将一杯温茶递了过去。
楚瑜接过茶,压了一口,这才看向秦峥。
秦峥的脸色并不好看,甚至有些憔悴,眸中红丝遍布,下巴满是淡青胡茬。
“什么时候了?”楚瑜开口才发觉自己声音虚弱得厉害,他下意识地伸手抚上自己小腹,手心下微暖,隆起的弧度倒是比前些日子更明显些。
秦峥伸手将楚瑜抱住,长长叹息一声:“我的二爷,可是吓死你秦峥哥哥了,你这都昏迷第四日,若是再不醒来,连大夫都束手无策了。”
楚瑜额角紧了紧,伸手推开秦峥,揉了揉眉心道:“现在在哪?”
秦峥收敛了几分笑意,轻声道:“还在船上,你迟迟不醒来,没有人胆敢擅自做主往苏州去,恰好这两天风向不对,借机拖延了几日。”
不等楚瑜说话,秦峥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般,压低声音接着道:“那些杀手训练有素,齿中皆藏了毒药,你手下的侍卫动作极快地卸了杀手的下颌,这才留住两个活口。未曾假手于人,这几天都是图骄亲自看守审讯的。”
图骄是楚瑜手下得力的贴身侍卫,交给他方才放心。
楚瑜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