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奶狗似乎感觉到秦峥丧家犬的气质,用脑袋顶了顶他的手背。
不知过了多久,门发出吱呀声,在雨幕里并不明显,却引得秦峥猛地抬起头来。
楚瑜肩头披着华袍,里面只着雪白单薄的贴身里衣,挺出隆起的小腹,长发披散垂落被风吹得飘摇,他只趿拉着鞋子,露出一圈白皙如玉的脚踝。
秦峥怕是被雨蒙了眼,使劲儿揉了揉。
楚瑜冷冷扫了他一眼,扭头回屋,轻飘飘丢下一句:“进来。”
秦峥跟狗对视一眼,不知道楚瑜是叫谁进去。
下一刻,一人一狗撒丫子一起跑进屋。
……
小奶狗自己找个软绵绵的蒲团爬上去舔毛,见秦峥在一旁站着只好摇了摇尾巴,示意自己可以分给他一块落脚地。
秦峥嫌弃地看了眼小奶狗,他可是一个有志向的男人,岂能在乎一个软垫子。于是他扭头摸进了里屋,悄然无声地挪到了楚瑜床边。
楚瑜方才见了风,身子有些发冷,忍不住低咳起来。
秦峥从一旁扯过一块巾帕擦了擦身上的水,伸手轻轻给楚瑜拍了拍脊背,又倒了杯温茶递了过去。
楚瑜没有接,翻了个身,背对着秦峥睡。
秦峥捏了捏手里的杯子,低声道:“二爷,我给您赔个不是。”
“清辞……”秦峥想伸手去抱楚瑜,瞧见自己全身湿哒哒的,只好又缩回手来:“你若是有气,朝我来就是,便是再由你砍上几剑也是无妨的,只是别闷在心里……”
秦峥话未说完,就见楚瑜忽然坐起身来,扭头看向他。
屋子里没有烛火,窗外大雨更无月明。可哪怕如此,秦峥似乎也能清楚看到楚瑜脸上的决绝神色。
楚瑜伸出手,指尖抚上秦峥脖子上的伤口,原本就未曾愈合,被雨水浇了一通,皮肉冲得发白,朝外微微翻卷着。秦峥眉头都未皱一下,只是安静坐在楚瑜身旁,看着他。
楚瑜的指尖在秦峥脖颈伤口上施力压了一压,秦峥吃痛,闷哼一声,下巴被楚瑜紧紧捏住。
夜色里,楚瑜压住秦峥的唇,有些凶狠地吻了过去,舌尖挑开齿关,讨债一样攥取着每一寸领域。秦峥怔住,一时竟是没反应过来。楚瑜咬破秦峥的舌尖,一股腥甜在两人纠缠不休中散开,所有的不甘,恼恨,怨怼,都付与一吻中。
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就在秦峥压住楚瑜肩头,撕开他领口的一刻,楚瑜猛地推开他。
“清辞啊……”秦峥气息不平,声音是沾染着几分情欲的沙哑。
楚瑜抬手攥住秦峥的手腕,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山谷里传来的一样悠远:“秦峥,大抵这世上任何掏了心肺,刻了骨子的感情,都是不允旁人觊觎一分一毫的。”他缓缓伸手按在秦峥心口上:“可是秦峥啊,你敢说这里没有他的位子?”
秦峥扣在楚瑜肩头的手缓缓垂落……
屋子里重归一片死寂。
良久,楚瑜低笑一声,拢上衣领,哑声道:“滚。”
秦峥心底渐渐冷了下来,他知道,自己忘不掉。忘不掉孟寒衣,亦舍不下楚瑜。
楚瑜似乎连发火的力气都所剩无几,头一次露出几分软弱的语气:“秦峥,算我求你了,滚吧。”他将额头埋在双膝,许久听见那沉重的脚步声由近至远,最后一声门响,彻底归于安宁。
此情应是长相守,你若无情我便休。
第21章
皓腕胜雪,持一藤花银匙,呈一捧栀子香,尽数抖落香炉中。
孟寒衣捻起一旁精致的香炉顶合拢,从一旁取了温热的帕子转身将秦峥额头上的虚汗擦去。
秦峥躺在床上,面色只余病后的苍白,原本悄然无声地睡着,熟料那巾帕刚刚覆上额头他便徒然惊醒般皱了眉头,一把握住孟寒衣的手腕,眸子未睁开,含糊不清唤道:“二爷……”
孟寒衣一怔,袅袅清香绕出金鼎炉,氤氲成淡淡的薄雾,将他原本温柔的神情抹去,眼底只余一片冰冷。
“咳咳……咳……”秦峥闷哼一声,缓缓睁开眼睛,眼前像是被黑白晕染成一团的宣纸,隐隐约约瞧见有人坐在自己身旁,他开口闷闷道:“清辞……”
孟寒衣弯了弯唇角,笑意清冷:“侯爷就算是病死了,楚二爷怕是也不会来瞧您一眼的。”
秦峥缓了好一会儿才瞧清楚眼前的人是谁,一时间竟是没能听出孟寒衣话中的刻薄,只是收回了扣在他腕上的手,半晌撑了撑沉甸甸的额头,道:“寒衣……你怎么在这里?”
孟寒衣从一旁取了袍子给秦峥披在肩头,这才道:“你当真是魔怔了,大半夜的不睡觉,好端端的淋了半宿雨,又将自己个儿灌了个烂醉,一头扎进我这院子里。你拉着我,说是有话同我讲,一句完整话都没说清楚,自己先倒下了。怎么,眼下倒是忘了个一干二净?”
秦峥哑然,脑子一片混沌,竟是想不起丁点。
孟寒衣摇头轻叹一声:“罢了,想不起来就算了。只是……无论何事,你又何苦这般折腾自己。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秦峥心口一紧,像是被仇者快三个字烙了一下,唇间愈发泛苦。
孟寒衣将一旁温在小炉上的药瓮端起来,隔着滤网缓缓倒入青花碗里。白玉汤匙抵在唇上小心试了试温度,这才送到秦峥嘴边。
秦峥没动。
孟寒衣用汤匙轻轻压了一下秦峥的唇。
“嘶……”秦峥抽了一口气。
孟寒衣假装没有看到秦峥唇上被咬破的伤口,放轻了声音道:“喝药。”
秦峥掀开被子,踉跄着要走,还没起身肩头一沉,淡淡的栀子香萦绕鼻端,唇上一软,还未品到津甜就被哺了一口浓苦的药汤。心里咯噔一下,他下意识地推开孟寒衣。
孟寒衣退开身子,恍若什么都没发生般看着他。
“咳……寒衣……”秦峥只觉得口中愈发苦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