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目光齐刷刷地都落在他身上,只见他穿着一件素青锦缎长衫,缓步走来,衣带轻扬,明明还是以往的模样,但是分明比以往清冷了不知道多少,随着他走入大殿,大殿内因为人多聚在一起潮热的空气顿时一凝,多了丝寒意。
他瘦了很多,但是气色却不差,除了眉目冷寒,面无表情外,再看不出其它异常。
他进来后,随意地扫了众人一眼,喊了一声“皇叔”,算是请了安,然后,走到英亲王和英亲王妃身后给他空的位置坐下。
众人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一时间,无一人说话。
“你可算来了!朕正要四皇子去英亲王府喊你,你裕谦王叔今日进京,你从未见过吧!”皇帝语气倒是平和,也没因为秦铮没给他行礼而恼怒。
秦铮闻言抬眼看了裕谦王一眼,点点头,喊了一声,“裕谦王叔好。”
裕谦王点点头,对英亲王和英亲王妃笑道,“王兄和王嫂好福气,铮儿一见就是个好孩子。”
“好孩子?”英亲王没说话,英亲王妃忍不住回头狠狠地瞪了秦铮一眼,“他都被我惯坏了,我后悔生了他出来。王弟可别夸他了,我都觉得脸臊得慌。”
“王嫂哪里话!”裕谦王笑道,“谁年少的时候没做过些出格的事儿!”
英亲王哼一声,回头对秦铮怒道,“你既然来了,没看到老侯爷吗?还不过去给老侯爷赔礼!”
“赔什么礼?”秦铮拿起酒壶,头也不抬,一边倒酒,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英亲王大怒,“你说赔什么礼?你那日将华丫头伤成那样?险些让她丢了命!”
“你情我愿而已!”秦铮面无表情地道。
“什么是你情我愿?你伤了她,那么严重,还有理了?”英亲王质问。
“她闯落梅居,难道是我让的?”秦铮放下酒壶,冷漠无情地反问,“是她硬闯,不知分寸,被箭所伤,活该而已。”顿了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是不会赔礼的!”
“你……”英亲王一时噎住,额头青筋乱跳。
大殿众人都看着他,虽然都知道秦铮和谢芳华闹翻了,可是他亲口承认,如此态度话语表情,让人亲眼目睹,无一不让人心惊。
“混账!不赔礼你想做什么?”英亲王妃腾地站了起来,横眉怒目。
“想做什么?”秦铮又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眼皮不抬,“不想做什么!”
“难道就这么算了?你可是差点儿要了华丫头的命!”英亲王妃劈手去打翻他的酒。
秦铮躲过,让她打了个空,挑眉,“那又如何?”
“你想气死我是不是?你这是什么态度?”英亲王妃伸手指着秦铮,“你既然出了落梅居,现在,就给我滚去忠勇侯府给华丫头赔罪。”
“她都没跑到我面前来要我如何,娘你急着跳出来做什么?”秦铮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因酒水熏染,他目光似乎凉了几分,“给她赔罪?不可能!”
“她还如何跑到你面前做什么?你一回没杀了她,还想再杀了她吗?”英亲王妃够不到秦铮的杯子,拿起自己桌子上的杯子打向他。
秦铮偏头轻松地躲过,那杯子“啪”地打在了地上碎了,响声清脆。
“你到底想如何?”英亲王妃不看着碎了的杯子,死死地瞪着他。
“我已经说了不如何了,这是裕谦王叔回京的家宴,娘若是不想让人看笑话,就压着点儿火气。”秦铮又抬手倒酒水。
英亲王妃忽然回过身,对忠勇侯道,“老侯爷,我多年来宠他惯他,从来没有后悔过,可是我今日实在是后悔了,不该将他宠成这样。我教子无方,如今也管教不了了。您要怎么处置他,就尽管动手!就算是此时杀了他,我也没二话。”
“杀了他?”忠勇侯脸色难看,“崔家丫头,我老头子老了,你家小子这副样子,我可杀不动。我孙女受伤不轻,我若是再磕磕碰碰地被他伤了,一辈子的老脸可就丢尽了。”
“老侯爷若是想要他的命,您只说一句话,我今日就拼死也不让他活着了,不用您动手。”英亲王妃气道。
“王嫂,这话可不能说。我虽然今日才进京,但也听说了这件事儿,忠勇侯府小姐不是没有性命之忧吗?让铮儿这孩子死,要他的命,如今却不至于。”裕谦王立即道。
“不错!”皇帝接过话,“芳华丫头若是没了性命,他抵偿也说得过去,如今芳华丫头性命无忧,自然不能拿命做抵。除却性命,老侯爷你想怎样处置他,你尽管说,朕为你做主。”
忠勇侯闻言,沉默片刻,盯着秦铮问,“铮小子,我老头子问你一句话。你如实答复,不准搪塞,只要答复了,这件事情就作罢。”
众人闻言都看向秦铮。
秦铮将第三杯酒斟满,但是没喝,放在了桌案上,抬眼看着忠勇侯,语气寡淡,“老侯爷请问,我向来不喜欢拖泥带水,能答复的话,自然不搪塞。”
忠勇侯点点头,没立即问,而是看向皇帝,叹了口气,“皇上,老臣老了。”
皇帝一愣,连忙道,“老侯爷老了也是老当益壮。”
忠勇侯摇摇头,“人老了,就不顶用了,行事也力不从心了。”
皇帝一时不明白忠勇侯要说什么,便不再答话。
“我只有一个孙子,也只有一个孙女。他们父母早逝,我一把年纪,眼看他们长大,以为可以省些心了,不成想,到老来,反而不省心。”忠勇侯缓缓开口,“含儿是自小因为他娘,落下了隐疾的病根,得了弱症,崔荆修道回京,才给他治好了。华丫头则是因为我大寿时的血光之灾,卧病在床多年,自学了医术外,也是因为法佛寺大火,破了什么脏东西,好不容易好了。这两个孩子,从小到大,都受了不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