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风驰电掣一般来到就近医院,我和苏丽雅一路小跑紧紧跟在后面。走在空旷的医院走廊的时候,我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一切都不像是真的,好像我在看一场急救的电影。
苏丽雅比我镇定多了,她打电话寻问自己认识的医生。她就有这本事,无论到什么地方,她都能找到人脉。
杨慧君被送到医院的时候,血压、血糖都低过了临界点,脱水、电解质紊乱,甚至心跳都趋于微弱。好在抢救及时,经过两个小时的手忙脚乱,杨慧君终于脱离了危险,而她的母亲,一个七十多岁满头白发的女人刚一看到躺在床上的杨慧君立刻昏了过去,我和苏丽雅又开始帮着她安排病床。
我把苏丽雅打发走了,她现在是最忙的时候,她叮嘱了我一番说明天白班就好了,她有一个好朋友在这里。
杨慧君整整睡了四个小时后,才慢慢睁开眼睛,而我早就趴在她的床边困得睁不开眼睛。
杨慧君终于醒了,一开始她很奇怪自己在什么地方,当她看到到处都是白色手上又挂着吊瓶的时候,才猛然醒悟自己做了什么。直觉告诉我,杨慧君苏醒后的第一眼就是责怪有人把她救醒,她是下了必死的决心。
当杨慧君的目光看到母亲的时候,眼里满是内疚,她没有力气,也吃不进东西。她摆了摆手自作聪明地用微弱的声音轻描淡写地说:“妈,你别担心我,我最近几天睡眠太差,就多吃了几片佐匹克隆,可能还是睡不着就又加了几片,迷迷糊糊中也不知道加了几次,然后就真的睡着了。”
她可能真的忘记了手上的伤疤和屋子里的煤气。
没有人揭穿她,都友好地点着头表示相信她的说法。
一场精心策划的自杀,就这样被她不痛不痒地化解了。把极度的精神崩溃变成无心和无知造成的后果和意外。苏丽雅一如既往的忙,只有我担负起照顾她的重任。她有一个闺蜜,每天与我换班照顾她。
我悄悄跟杨慧君解释了一下,我说苏丽雅怀孕了。杨慧君惊讶地表示替她高兴。
一天夜里,我和她母亲刚刚睡下不久,被杨慧君的哭喊声惊醒了,杨慧君的母亲光着脚跳上床,把女儿紧紧搂在了怀里。她轻轻地抱住了她,像哄孩子一样安慰她说,不怕,不怕,用手摩挲着她的后背。杨慧君好像并没有从恶梦中穿越到真实的世界里,她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流,但僵直的身子在母亲的安抚下慢慢变得柔软。
“妈,要是不长大多好。”杨慧君说这话的时候,我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我真不相信这是一个四十岁女人说出的话。
只住了三天,杨慧君就出院了。医生跟我说,她真是幸运的,竟然没有留下任何的后遗症,可不能再这么‘作’了,好运不可能总光顾她的。看她死的决心这么大,难说她不再走老路……唉,也算年轻呀,怎么就这么看不开。
我每天把杨慧君的状况汇报给苏丽雅,她也跟着紧张起来,她说为了杨慧君她也要把心理大师的讲座提前了,看看到底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能帮到她。
回家后的杨慧君其实心里的关还是没有过。在医院里除了喝水,她一口饭都没吃过,靠输液维持着,回到家她才开始吃一点粥类,也很少。
我们第一次面对面的时候,就是在她的家里,好不容易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她忽然哭了,对我说:“谢谢你,对不起了。没听你的话,活着好累呀,我总觉得累,累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一点不为所动说:“你是真心话吗?当天你打电话的时候,你也没责怪我,其实你总是说我不把你当知心人,你呢?你不也是如此吗?咱们都说好了,一定不要走这条路,你为什么表面答应好好的,暗地里却……其实对不起对得起并不重要,而你自己的生活要由你主宰,如果你一意孤行,我们谁都帮不了你。我们总不能二十四小时看着你吧?”忽然之间,我觉得苏丽雅附体了,我也跟她讲起了大道理。
杨慧君再一次哭了起来说:“活着真的没意思,我知道最后的结果是这样的,但没想到这一天来临的时候,我竟是那样的撕心裂肺。就算他有多花心,就算他有多不忠,但我都希望他还能陪伴在我的身边,毕竟十多年了,我的生活里,一直以他为中心。他走了,我不习惯,我真的不习惯。我什么事都喜欢跟他讲,他都能给我出出主意,我现在忽然感觉精神空了,没有什么可以依靠了。”
我了解她的苦楚说:“没有依靠就独立起来。我没让你不悲伤,没让你装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但你做什么都可以,但就是不能伤害自己。”
“小申,你信吗?我真的想明白了,很多人尤其是我母亲,她非要搬过来住,怕我再一次出事,我真的不会了,请你相信我。我要看着你把书出了,有机会和那几个女人做朋友,我既然这么痛苦了,我不想她们也和我一样。”
我异样地看着她,不知道她的话可不可信。
“你信我一次,我真的没想过要伤害他和他身边的女人。我是一个特别没有能力的人,你看我表面强硬,我只能伤害我自己。”她可能觉得委屈,嘤嘤地又哭了起来。
我什么都没说,不知道她这次是真是假。她看出我的疑惑说:“你别听我说什么,你以后看我做什么好吗?如果从现在开始,你相信我,就别天天过来了,苏丽雅做什么,我还不觉的怎样,她毕竟收了我钱,但你不一样,我们……”
我没想到,她还在纠结钱的事,就问:“到现在你都没有把我当朋友对吗?如果你渴望得到一个真心的朋友,你就要用真心去换。”
她点头说:“我听你的,一定听你的。我肯定不会再寻短见。你不是现在总去诊所帮忙吗?有空的时候我也去,我去帮助那些和我一样的人。”
我除了点头还能做什么?我看了一眼大彻大悟的杨慧君,只好说:“最好你说的和做得一致,一旦没有了信任,别说男女无法在一起,连朋友也是如此。”
她很真诚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