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想缩短你克服心理障碍的时间?”夜天星脸上仍然是没有任何表情,但是玉桑就是觉得她的脸上有一种算计的神情。她在算计着他,引导着他,走上一条……可能、大约、应该……不怎么好的路。
只是,玉桑很快就把他的这种想当然的直觉抛到了一边去,他十分干脆响亮的说了一声:“想!”
夜天星看着点头的玉桑,脸上依旧没有表情,若是有,那肯定是恶意的、得逞的笑容:“那我建议你,不要立即去找一具变异兽的尸体,然后在心里面千百次的默念它们跟你家人的尸体一点儿都不像,它们之间完全没有任何关系。那样很费时间,而且前期定会收效甚微,因为没有人能够只默念几句话,就可以制造出自己坚信不疑的真理。”
“那要怎么做,效果才会好呢?”玉桑迫不及待地就问。他想要更快的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想要更快地提高实力,想要更早地跑去找自己的哥哥。
“我建议你先去学一学画画,工笔画、油画,都可以。”
“啊?”玉桑皱眉瞪大眼,表情很是生动,他完全没有弄明白夜天星的这句话。
学画画?这件事情,跟他克服心理障碍的事,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你没有听错,我是建议你先去学画画。你很聪明,想来应该可以学的很快,其实你也不必学到很精通于此的地步,只要你画出来的东西,你自己可以很清楚的认得,就好了。”玉桑不明白,夜天星却是很肯定。
“为什么要学画画呢?”玉桑将他的疑惑问出口来。
夜天星却是并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拐了个弯,问了一个与他们之前所说的话没什么关系的问题:“你还记得你家人的死状吗?”
玉桑的思绪完全跟着夜天星的话跑,听夜天星这样一问,他立刻就忘记了画画的事情,脑海中出现了幼时所见的,那让他一生都无法忘记的画面。
“记得。”玉桑点头,然后垂下了头去,手握的紧到他自己都觉得疼了。
他生来就体弱,一大家子人把他当心肝儿一样的护着宠着,就生怕他出什么问题。但是,他那样依赖信重的家人,却在一个星稀月明的美好夜晚,一点儿也不美好的,零零碎碎的,躺在了玉家的客厅里。
明明他那个时候年纪还很小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只要他一闭眼睛,他脑中就可以迅速的还原出当时的场景。他把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连像是父亲的脸对着谁,堂哥的眼睛闭没闭上,婶婶脸上有没有泪,母亲的手指是屈成什么形状的这些问题,他也都知道答案。
当时的那个场面,已经深深地刻在了他的灵魂中,身体里。他有时候都觉得,如果哪一天,他幸运的失忆了,那些画面他都无法忘记。
“我让你学画画,就是想要让你把你永远无法忘记的那些画面画下来,放在眼前,****夜夜的看着。”夜天星的声音平静而残忍,“你如果能够看得下去,那就把你画的画带到变异兽的尸体旁边去,仔仔细细地对比,仔仔细细地再看。这样子做,我保证你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或许都不用一个半个月,你就完全没有任何心理障碍了。”
夜天星一番话说得轻松,但那话听在玉桑的耳朵里,就好似擂鼓一般。那鼓声,瞬间就把他的思绪,冲击的乱七八糟。
玉桑在那里脑子乱七八糟,简直不敢相信她刚才说了什么话的时候,偏偏夜天星还在继续往下说。
“自己抓着自己的痛处来逼迫自己,这是让人进步最快的方法了。而且,要以最快的速度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抓住根源入手。”
“你最大的心结,就是家人的死。他们死亡时候的样子,你从来都不敢去想,但是却不得不想。这样的无法控制,让你将他们死时的场景,不由自主的就渲染得极为恐怖。然后,你就更不敢去想,但是,却更加无法控制的去想,然后你就会愈加觉得恐惧……这是一个很不好的恶性循环。”
“想要破除掉这个恶性循环,办法有很多,但也就是分为两类。一类是慢慢来,一类是一下子就解决。”
“我之前给你说的方法,肯定有用,但是速度没有多快,那属于第一类破除这种恶性循环的方法。第二类比较激烈的,比较快的,就是我刚才给你说的,你去找个画家,学一点画画的基本功,然后,将你从来不敢去想的画面,画下来,放到眼前,一直看着。”
“你一直怕,一直反抗,一直不愿意去想起当时的画面,但是你越是这样,就越是痛苦。玉桑,有的时候,不反抗,才是一种最好的反抗。”
“玉桑,你相信我。用这种方法,最开始一定会很痛苦,但是,很快你就会发现,原来你那般惧怕的东西,看得久了,看得清楚了,其实也不算是什么。”
不算什么吗?真的不算什么吗?玉桑有些懵懂而不相信的看着夜天星。
如果真的不算什么,那为何他现在只要想一想,就觉得浑身所有器官都像是被撕裂开了一样的疼痛?
是了!她刚才不是说,用这种直接面对的方法,最开始一定会很痛苦吗?过一段时间,到以后,是不是就一定会好了?玉桑垂着头站在那里,无声无息的想着这些。
“等到你熟悉了当时的那个画面,等到你再也不怕想起当时的画面,你就再也不用怕什么了。再说,你也不想一想,如果你的家人在天有灵,他们知道你因他们遗留的东西而变得更强大的时候,会是多么的高兴和欣慰?”
“当然,我这只是一个建议,你可以考虑采纳,但是没必要必须要照着我所说的方法去办。直面过去和自己所有的心结,这需要很大的勇气,暂时做不到,也没关系。”最后抛出一个激将法之后,夜天星这个把一个还算是正常的小男生分分钟教导成真正暗黑系小青年的计划结束了。
玉桑走出夜天星的办公室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脚似乎都没有踏在地上,他整个人都有点飘忽,夜天星那冷冷的声音,似乎是可以蛊惑他似的。
玉桑,你相信我。
玉桑,有的时候,不反抗,才是一种最好的反抗。
玉桑……
等到玉桑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到阜市基地的天星学校转了一圈,从学校里的老师口中,问出了几个末世前甚至是比较有名的画家的地址并站在了其中一位的门前,刚刚放下了敲过门的手。
……
玉桑走了之后,夜天星又一个人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面坐了很久,久到她根本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
夜天星是知道自己有很多事情,比如此刻仇家的下落之类的事,必须是要在现在赶紧抓紧做的,但是尽管心里再清楚,她还是坐了很久。她真的不想动,就想静静的在那里坐一会儿。
一直到强薇来叫她去开紧急会议的时候,她才惊醒过来,跟着强薇一起离开,到隔壁的大会议室里面去。
变异兽皇的出现和柳州基地的覆灭给人类所带来的影响,夜天星完全不用到基地里去查探。坐在会议桌上第一把椅子里,看阜市天星训练场的一众管事组长的脸,她就能够十分清楚地知道了。
大家的脸色都不好看,夜天星自然同样也是,一场关起的门只有强薇可以自由出入的会议,一直开了四十多个小时。
四十多个小时的会议,很耗费人的心力,从大会议室里出来的人,一个个都是面露疲色。但是,让他们疲倦的,其实并不是这四十多个小时的不眠不休,而是他们在会议室里讨论了两天的话题。
柳州基地已经没有了,别的人类基地究竟要怎样做防御,才不至于步上柳州基地的后尘?
人类与变异兽的实力差距似乎越来越大了,他们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培养出更多的强者来?
在解决以上两个问题的同时,天星训练场又要怎么腾出一定的人手,来防着全世界到处都是的对手和敌人?
会是开完了,结果和应对的办法,也讨论出来了,但是这些问题,又似乎并没有被真正的解决。头上顶着这些难题,这些人又哪里有不疲倦的道理?
会议结束之后,有一小部分人去休息,有几个人去把会议的结果通知给全世界各地的天星训练场知道,有几个人匆匆忙忙进了基地,基地管理层那里的事情还多着……而夜天星,她是去了训练场的资料库,亲自动手,把九魇兽皇的所有她知道的资料,添加进了资料库。
从天星训练场出来之后,她接受南丛钧的邀请,到外围区进行了一次演讲。
柳州基地的覆灭,几乎已经让各个基地的公民开始绝望暴动。在所有人的心里,都有一个常识性的认知。那就是,不管末世多么危险,在人类的基地里,总还是有三分安全的。变异兽不敢随意侵袭这里,就算是发动兽袭,人类基地也有很强大的防卫力量,能够抵挡得住。
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但是他们的这种想当然的以为,却被柳州基地的覆灭给打击得零零碎碎。
最后藏身的地方也不再安全,最后的防备也不再有用,他们生在这末世里,似乎就只是等死的命。一想到这些,哪一个人还能够淡定地下来?
柳州基地覆灭的事情盖不住,这事情太大了,任是谁有通天的本事,他都瞒不住。令人绝望的消息钻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钻进了每一个人的心。在得知偌大的柳州基地,几千万人,就活下来了那么不到三万人之后,别的基地里的情况还不知道,距离柳州基地最近的阜市基地,可是完全乱了套。尤其是外围区,恐怖的混乱,根本让人无从下手管理。
阜市基地虽然是南家一手遮天,但是新兴势力也是有几个的,再加上一个云家,南丛钧的日子其实也过的并不是多么的轻松。可是现在,就算是再喜欢争斗的人,也顾不得那些事情了。再不控制住外围区的混乱,第二次特大型变异兽袭还没有来,阜市基地恐怕就完蛋了。
夜天星在训练场开会的时候,南丛钧并没有敢去打扰她,只是派了人在会议室门外守着,等夜天星一出来,他就立刻冲过去请人。
夜天星如果不在阜市基地里面,那他就只能苦逼的再想办法,但夜天星在,那他就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这个女人在阜市的公民心中到底有多么高的地位,他可是一清二楚的。这种时候,她说的两句话,比他派出去一支五万人的军队的镇压都还有效。
到了外围区,站在由军队辟开的一片空地上支起的高台上,夜天星发挥了她最好的镇定剂的作用。她即兴发挥,几句安慰的话,就让台下所有人平静了下来。
只是,夜天星不可能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她并没有粉饰太平,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粉饰太平。在让大家安静下来之后,她用语言,将她所看见的柳州基地那人间炼狱一般的情况,详细的复刻进了台下所有人的脑中。
高台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夜天星用极为缓慢的语速描述这一处阿鼻地狱的时候,那么多的人,硬生生的是安静出了一种死寂的气氛。
悲哀沉痛的输出了无数的负能量之后,夜天星话声一转,不再提柳州基地,而是说起了人类和变异兽的实力差距。
人家一出手就是几百头变异兽王,如今连兽皇都已经诞生了。可是在人类当中,感应期三阶巅峰的强者也没有多少。要是谁想真心数一数的话,可能都数不了几分钟。
“……这个差距,真的让人心颤!”
夜天星站在高台上,冷冷的,听不出多少感情的声音,像是一柄柄重锤,砸在了所有一直都卑微怯懦的普通人和不久前还趾高气扬的人类强者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