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实在是没想到夜天星竟然这么好说话,三个之前腿发软,一脸“今天死定了”的惨白面色的“粽子”,又生出了希望。
人是很可恶很讨厌的生物,那三个“粽子”,在有了希望之后,又开始想:如果他们什么也不说,不把让他们做事的人供出去,那么他们是不是还能再领到尾款?
三个人的脸色在那里隐秘的变来变去,令看着他们的人当中偏向夜天星的人,心中徒增一抹厌恶。
夜天星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所以她并没有看那三个“粽子”,只是默默等着。见他们支支吾吾的一直不往清楚里说话,等的有点没耐心的她,主动开始问了具体的问题。
…………
“为什么要放那段视频?”
“手……手抖了……”声音抖抖颤颤。
“不……不小心……”眼神闪闪烁烁。
“视频哪来的?”
“我们……也不知道……”头低低的垂了下去。
“我们本来……只是想要放一段音乐的……不知道怎么就……”找了个还听的过去的理由。
“不清楚怎么回事……”声音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
…………
“嗯。”
一句又一句含含混混的回答,听的许多人愤怒起来,听的许多人神色阴冷,听的许多人心里想骂人,还让许多人心中忐忑侥幸。夜天星却是淡定,那三个“粽子”每回答一句,她就或是点点头,或是“嗯”一声,表示她听了他们的回答,还听得很认真。
夜天星的这个态度让整个婚礼会场愈发的安静了,许多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一边压着自己的呼吸声,一边骂那三个到现在还看不清楚局面的“粽子”。
也不看看夜天星现在的脸色是怎样的,也不想一想今天是什么日子,说话之前也不先把那些话在脑子里过一过!那三个蠢货,以为就他们三个是聪明人,他们全都是脑残吗?他们以为夜天星不跳起来骂人就是不生气吗?
盛家宾客所在的区域内,盛辜衣依旧还是不怕脖子会酸的垂着头。她的嘴唇轻轻的抿着,抿出一点不是那么高兴的线条,但别人却也看不明显。被她刘海的发梢遮住了的眼眶中的光芒,却比她嘴唇的线条更能令别人懂得她的心情。
那般清秀优美如晴空山水的女子,眼底是一片令人发颤的冷色。她的头虽然低着,但眼神却是向前,像是在盯着生死仇人一般的盯着她前面盛嫣的座椅。
偌大的婚礼会场,除了夜天星的声音还有那三个被抓现行的“粽子”的声音之外,便是落针可闻。盛辜衣明白,今天来参加这场婚礼的宾客,这会儿肯定都认为被那三个“粽子”当傻子一样糊弄的夜天星是真的生气了。等这莫名其妙的像是在演特别白痴的情景剧的对话过去之后,夜天星肯定就要发飙了。但她却并不这么想。
听听看,夜天星对那三个“粽子”的回答是多么的满意啊!她偶尔点下头,在听完每句回答之后还要鼓励性的“嗯”一声……她的下属朝她汇报重要工作的时候,她可能都没有听得这么专心而入神。
盛辜衣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夜天星今天是心甘情愿的想要当一个傻子的。被那三个“粽子”用只要长点脑子的人都不会信的话就给糊弄了过去,她不是傻子还是什么?
盛辜衣闭上眼睛,嘴唇轻启,轻轻长长的叹出来了一口气,有些缭乱的心绪很快便平复了下来。
她之所以会生气,不过只是因为她白送上去了那么大的好处,用几乎可以说是讨好的态度去面对夜天星,但却只得到了夜天星的防备和不屑。
她付出了,却几乎没有一点点收获。这样的落差,让她有点不适应。
不过,平静下来之后再想一想,像是夜天星这样的女人,哪里会那么容易就相信别人?更不要说,还是去相信一个盛家人!现在这样的局面,其实是非常正常的。
要是她真的很容易就获得了夜天星的信任,那她倒是要小心起来了,因为夜天星绝对是想要算计她的。而现在,至少夜天星没有把她当敌人,悄无声息地就打算开始坑她,只是这样警惕着。
这样很好!她也不急!
急什么呢?以后的时间还多着呢!她总能够靠近夜天星这个警惕心强到变。态的女人,走到她的身边去,占稳她的位置,完成她的任务!
有一点点脱离控制的情绪,迅速地被主人收敛,盛辜衣的异常,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嘴角那一点点微冷的线条,慢慢地展开来,盛辜衣整个人又变得秀雅优美起来,温柔的气场甚至能够让坐在她身边的人觉得愉悦。
不用再掩饰那些会令旁人侧目的情绪,盛辜衣便慢慢的抬高了一点头,视线也从坐在她前面的盛嫣的座椅的椅脚,停落在了椅背。
眼珠微微一侧,盛辜衣便看见了盛嫣扶在座椅扶手上的纤纤素手。她双手十指紧紧的抓着扶手上的真皮护垫,但却并不是特别用力。
小姑娘倒是有了显著的长进,没有狠狠的一把抓紧那真皮护垫,在那皮子上留下痕迹,也是让旁人看出蹊跷。她手指的姿态还是能够看出优美的弧度,仿佛椅子里坐着的正是一个优雅从容的女子,轻轻地将手搭在椅子扶手上。
只是,盛嫣到底是还没有那份功力。她的手指没有抓紧椅子扶手,但她现在的心情肯定是特别紧张忐忑的,那三个“粽子”要是把她供出来,她就完了。
她的这种心情她不会掩饰,便反应在她身体的各个部位。就算是看不见盛嫣的脸,盛辜衣也能看到她微微发颤的指尖。
盛嫣的手保养的很好,五指纤细,皮肤白皙,手背上也看不出什么纹理。这双手搭在黑色的扶手上,怎么搭都是非常漂亮的,更不要说,盛嫣还特意摆出了一个很漂亮的手势。
但是,那个弧度,摆的实在是太过刻意了。让盛辜衣这种女人来看,一眼就能瞧出问题。
搭在扶手上的那一只手,漂亮是漂亮,但是却像是拿死物雕成的一样,关节僵硬,没有半点血色。
视线从盛嫣的手上划过,盛辜衣能看出来三分怯懦,却并没有任何偷偷摸摸地抬头去看了一眼演白痴情景剧演上了瘾的夜天星。转瞬,又有些真的失望的收回了眼光。
看那女人百无聊赖的样子,在演完了这出白痴情景剧之后,不管那三个“粽子”的回答有多么的可笑,夜天星八成都是要真的放他们下去,然后让婚礼继续的。
盛嫣……今天,她注定是死不了了!
多少有些遗憾地啧了一声后,盛辜衣也不再东看西看了。她端端庄庄的坐稳,只等着完全被夜天星掌握节奏的婚礼继续,然后很快结束。
夜天星那边,没有营养,根本就像是在走台词一样的对话还在继续着。盛辜衣一边想着再一次接近夜天星的办法,一边还在思考着夜天星之所以会当这么个实在是不怎么合格的合作伙伴的原因。
夜天星之所以不要她给的好处,最大的原因,其实是夜天星不愿意被她利用,怕她给自己揽了好处,却给她送去了更多的好处吧!
夜天星肯定不知道她的身份,她的主子到底是谁,这个问题,这世间只有她跟主子两个人知道答案。夜天星就算是再厉害,她也不是神,自然无从知晓。
但是,不知道,那个女人却是会猜的。而她的猜测,也肯定有一条是对的,只不过她没办法确定而已。
只是没办法确定,一切都还只是她的猜测……在这样的情况下,夜天星就能如此大手笔的放弃她给她的好处。如此这般油盐不进,这个女人也真是难对付了!
想着想着,盛辜衣的心中又升起来了一股烦躁,忙忙将那一抹躁意抹平,努力不让夜天星的作为影响到她的清醒的同时,盛辜衣又想起了她第一次跟夜天星见面的时候,半真半假的给夜天星讲的那个故事。
最不容易被人识破的谎言,必定是真话里面掺着假话,她讲的那个故事自然也是如此,七分真,三分假。
她的出身是真的,她的童年是真的,她家人尽亡是真的,她有大仇在身是真的,甚至,她被叔伯拒之门外,她在舅舅家寄人篱下,遭尽苦难,她曾当街行乞,她曾路过青楼……这也都是真的。在讲给夜天星听的那个故事里,假的,就只有一个地方……
长睫毛扇动一下,盛辜衣将眼底的恨意,掩藏的极好。
将那一抹恨意抹去,盛辜衣再次平静下来,视线淡淡的停在坐在她前面的盛嫣的那一头青丝上。
她主动跑上门合作,她建议夜天星先对付盛高夫妇,并且直接拿出了有用的杀器……这些行动,当然是有别的原因在内,但是,她对盛嫣一家,不,准确的来说,是对盛嫣一个人的仇恨,也是千真万确的。
她从来便是看不起盛嫣这样大脑简单的人的,羡慕是真的羡慕,看不起却也是真的看不起。但她却没有想过,就是这样一个大脑简单的人,玩什么东西都玩不过她的人,给了她那般大的耻辱。
盛明光在盛家,那绝对是所有未嫁女子心中幻想的未来夫君的人选,盛嫣自然也是这样。
原先她没有那个资格配于盛明光的时候,她倒也就只是想想,行事作风也并不是那么让人恨得咬牙。但在末世到来之后,盛高夫妇的地位直线上升,盛嫣的地位也是蹭蹭飞涨。地位身份的变化,让盛嫣的脾气也有了变化。
现如今的夜天星,不仅仅是普通凡世老百姓心中慈悲却又威严的天女,就算是在隐世家族之人的心中,她也已经奠定了自己极高的地位。隐世家族之中的女子,对她,多是有着嫉妒和一点点强自撑起来的不屑,更多的,却是畏惧。
隐世家族里,长了一点脑子的人,无论在任何地方,都是不敢多谈论夜天星的,就生怕惹祸上身。也就只有盛嫣这样的蠢货,在知道夜天星要嫁给盛明光之后,还能躲在家里一声声的“我讨厌她”,并且还直接就跟摊上她这个蠢女儿,当真是倒霉的父母商量着要怎么除掉夜天星,要怎么在夜天星那里出气。
而盛嫣对夜天星都敢那般已经可以说是明目张胆的无礼,更不要说是对她们这些出身多不怎么好的跟在盛明光身边的女子们了。
她对盛嫣的恨意,就是来源于一次家族里的大型聚会。
在那场宴会上,她并非自愿的靠着自己的舞蹈功力出了点风头,然后就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夸了两句,偏偏还得了盛明光的一句赞叹。就因为这个,她被当日也出席了宴会的盛嫣给记恨上了。宴会持续了整整两天,她也不清净了整整两天。
那个蠢女人,逮着空的就刁难她,言语上的一些耻笑也就罢了,偏偏她还仗着她父母的势,要她给她端茶倒水。
她又不是没有伺候过人,端茶倒水就端茶倒水吧,她又不是那些高贵小姐,也不是把尊严看的大过天的人,做小伏低也没有什么。却没想到,她的忍让换来的是盛嫣的得寸进尺。她端茶,那女人说茶凉了,她倒水,那就是水烫了。总之,就是无数的问题。
当然,这些她也并不是怎么在意的。小的时候,比这更难堪的事情她也经历过,所以都没有什么。但她却没想到,盛嫣竟然那般恶毒,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撕了她的衣服!
她身上不过只有一件薄薄的舞衣而已,为了跳起舞来的时候有飘渺之态,那舞衣轻薄至极。别说盛嫣还练了几天武技,就是盛嫣手无缚鸡之力,她也能撕破她的衣服。
那一场宴会,就因为盛嫣,她成为了所有人的笑柄!这又让她如何能不记恨这个女子?她不是仗着她的父母横行霸道吗?她不是最喜欢夸耀她两个舅舅吗?那她就让她再也没有任何能够得意的起来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