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皙手背渐渐浮出红痕,周越凯眯起眼,目光重新放在她身上。
她也在看他。
下三白眼显凶相,瞠圆眼睛瞪人时,更是凶恶凌厉,像只竖起全身尖刺、龇牙咧嘴的小兽。
对视不过两秒,周越凯气极反笑,手中的冷毛巾用力一掷,砸到她身旁的墙上。
语气森冷地给出评价:“小白眼狼。”
戚烟负气摔门回房间。
“嘭”一声巨响,震得门窗都在抖。
“她脾气怎么这么大……”李乔妤小声嘀咕,瞥一眼紧闭的房门,嘴角下拉。
周越凯递给她一个眼神,冷声道:“这是你的事儿。”
说完,他也转身回房,甩上房门。
李乔妤愣在过道里。
吴准上前两步,躬身捡起那条湿哒哒的毛巾,翻了个干净的面,悠闲自在地擦着手,说着风凉话:“听到没?这是你的事儿。”
李乔妤把气撒在他身上,眼睛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出两个大窟窿。
吴准把毛巾抛到盥洗台上,双手插兜,踱步到她面前,俯身对上她的眼,嬉皮笑脸道:
“有气别冲着我呀,门后两位爷的脾气也不小,您有什么气,朝他俩撒去。”
李乔妤咬紧唇瓣,眼底蓄着的一层泪花,总觉得委屈。
吴准压低声音,说:“都知道你不喜欢她,可人家母亲都还尸骨未寒呢,你就当着人家的面说那种话,她还只是吼你一句,要换了一哥们儿,指不定把你揍成什么熊样。”
李乔妤愤愤不平:“我又没说错。”
“哎哟,”吴准象征性地捂了下她的嘴,“这话你可别当着凯哥的面说,否则他得活活被你气死。”
“凯哥家里搞新装修,又不代表他没地儿落脚。你妈为什么可劲儿招呼他住你家里?你还真以为是让你照顾他,你俩好培养感情啊?”
李乔妤吊高眉梢,等他说下去。
吴准恨铁不成钢:“那还不是担心你爸妈都出国去了,你哥车祸躺医院去了,只有你一个人在家,恐怕应付不了她,才想让凯哥承了你家的情,过来给你撑腰?”
“先前的事儿,你可不占理。总的来说,你们李家更不占理。”
吴准松开手,声音压得更低了。
“你也知道现在网络上把你们李家说成什么样了,你爸妈可是迫于舆论才把她接过来的。要是她把你欺负她的事在网上一说,你说你们李家的面儿还要不要了?”
李乔妤没回他,只是看了眼周越凯的房门。
吴准见她这样,语气舒缓下来:
“她闷在房里不出来,你也拉不下脸找她,凯哥不就替你去找她了吗?人好不容易肯出来了,你倒好,牛奶洒人家身上,都烫成那样了,也不好好跟人道个歉。”
他越说,李乔妤越感羞愧,头渐渐低下去。
“你这让人家怎么想凯哥?哦,你把我骗出来,就是想泼我一身热牛奶?”吴准缓缓直起身,“李乔妤,你可不只是驳了她的面子,更是驳了凯哥的面子。”
李乔妤绞着手指,半晌才憋出一句:“要不是你气我,我哪会不看路,把牛奶弄她身上?”
吴准无所谓地点点头,认了:“是是是,我的错,明儿一早我就跟她负荆请罪去。”
翌日清晨,开学第一天。
餐桌上的气氛异常尴尬僵硬。
四人各据一方,默不作声地进食。
李乔妤在桌下踢吴准一脚,暗示他这个人精赶紧想法子打破僵局。
吴准气定神闲地在吐司上抹蓝莓酱。
看戚烟伸手去拿吐司,他立马把手上那片递过去,“来,尝尝,这个蓝莓酱特别好吃!尤其是配上这个吐司,简直绝了!”
戚烟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绕开他的手去拿手撕包。
吴准也不觉窘迫,转手献给另一尊佛:“凯哥,您多吃点儿,蓝莓能增强免疫力,对身体好。”
周越凯也没搭理他,端起杯子抿咖啡。
吴准只好把吐司搁自个儿盘子里,眼睛斜向李乔妤,撇撇嘴,耸耸肩,意思是他放弃了。
吃过早餐后,周越凯跟李乔妤、吴准他们三人搭乘私家车去学校。
李乔妤坐在副驾,周越凯跟吴准则坐后座。
车门没关。
吴准扶着后座的车门,像只拉长身体,探头远眺的土拨鼠,眼睛直直钉在别墅的大门上。
瞧见戚烟从门里出来,眼一亮,吹出一声流里流气的口哨。
引得周越凯跟李乔妤也向门口瞟。
戚烟穿着新都的校服,蓝白色上衣,黑底白条校裤,肩上搭着配套的黑白色校服外套。
上衣改短收窄,衬得腰细腿长。
她嘴里叼着一根彩色编织发圈,双手拢发梳成一个高马尾,沐浴在阳光下,每一根发丝都在泛着金光。
听到吴准的口哨声,散漫地抬眼看过去。
只一眼,就撇开视线,取下发圈缠在头发上,一圈圈绕着。
束紧后,手顺着发辫捋下来,抄进裤袋里,高冷地绕开车子向外走。
吴准被她这爱答不理的态度一激,特别来劲儿。
巴巴地凑过去,哄她一起坐车去学校。
戚烟不听,脚步也不停。
吴准双臂一横,拦在她跟前。
隔着一扇车玻璃,周越凯静静瞧着。
看她不耐烦地蹙起眉尖,掏出耳机充电仓,打开盖子。
有一片落叶砸在车窗上。
她的注意力被吸引,视线一斜,不经意和他对视上。
周越凯降下车窗,脸转回去,“上车。”
吴准听见了,应一声,不再管戚烟,伴着充电仓盖子合上的“啪”声,绕过车尾上车。
屁股刚坐下,余光就瞥见另一侧车门被人从外面拉开。
戚烟挨着周越凯,挤进后座里。
性子燥,动作幅度也大。
周越凯伤的正好是左脚,险些被她踢到。
就在她半个臀要挤到他的大腿上时,他一把揪住她的后衣领,低声威胁:“再乱动,就把你丢出去。”
戚烟终于不动了,手用力一拉,关上车门。
周越凯松手。
她卸下书包,抱在身前,向后仰靠在椅背上,脸朝向车窗,取出耳机塞进耳朵,用鼓噪的音乐隔绝掉所有声音。
车子一路开到a大附中外的一条街上。
李乔妤叫的停车。
“你不下车吗?”她说。
戚烟慢条斯理地摘下耳机,放回充电仓,背上书包。
“你m……”李乔妤硬生生将把字句,改成被字句,“你被保护得挺好,学校里的人都不知道你是谁。”
对比之下,他们李家可谓元气大伤,京城随便揪一个人出来都知道他们家那点破事。
尤其是消息传得飞快的、被称作“社会缩影”的学校,更是人人皆知她爸在外欠了风流债,给她生了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基于此,李乔妤总觉得自己就算对戚烟甩脸子,也是情有可原的。
戚烟懂她的意思。
她俩谁都不想在学校里跟对方扯上关系。
她推车门下车。
街上人群三三两两,有不少是a大附中的学生,一个个都穿着红白两色的校服。
她一身新都校服,格外显眼。
关车门时,她多看了周越凯一眼。
他没穿a大附中的校服。
挺好的,她不是唯一的异类。
戚烟不知道a大附中的校门在哪个方位,顺着人潮沿街走下去。
一路上,总有人打量她,议论她。
因为那身与众不同的校服,因为她冷傲不羁的气质。
主要还是因为那张冶艳大气、令人过目难忘的脸。
戚烟跟着人群,就要跨进这所在晨光笼罩下,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校园。
一脚刚踏出去,就被保安大叔劈手拦下,带进保安室里进行一番询问。
保安室门窗大敞,来来往往不少学生,都忍不住好奇地伸头往里瞧。
看到戚烟那张脸后,叹为观止,立即拉着身边的人窃窃私语,然后又引来好几道探究的目光。
昨天至今,就没一件顺心事。戚烟的脸色很差。
一问三不知,保安大叔干脆叫她打电话找班主任来接人。
“我没他号码。”戚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