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与人性岂是一句话就能有概括,便是那些精悍警醒的盖棺定论之言,若细细琢磨就会发现那也只是对先去之人某个方面的综述与结论,无法尽代表某个人的一生,无论是为人还是处事,遑论性格之优缺。
花春想总算看出来,容苏明年纪轻轻拉起丰豫这么个摊子的确堪称梁材,但这家伙在某些方面也十分让人头疼——这人犟,二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犟。
“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答不答应?”
起卧居软塌小几上,容夫人抱胳膊立在软塌前,神色俨肃,目光坚定,没有丝毫商量余地。
坐在软塌上的人反问容夫人的话,语气却是截然相反的低缓且温和,“我也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确定要这般相逼么?”
声落,无人应答,僵持的双方谁也不肯作那个最先低头撤步的。
“如此,”须臾后,容夫人缓缓点头,伸手挽起袖子,“那你就别怪我来硬的了!”夫人言出必行,端起榻几上的药碗就将身逼近,“容苏明,你给老娘按住喽!”
“这回绝对按住了,尽管来罢!谁降不住谁收拾烂摊子。”容苏明搂紧怀里三个月大的如意小姑娘,箍紧的同时还要腾出一只手来帮孩子她娘捏住孩子的嘴。
孩儿她娘一匙苦药送出去,在孩子唧唧咩咩渐变嘹亮的哭声中,孩儿的小舌头贼精地推出药匙和苦药,她亲娘无奈宣布又一次喂药失败。
即便下颌垫了小小口水巾,容苏明还是得拿软纸擦去被如意吐出来的苦药,小丫头吐出来的药液,还是有一些顺着下巴流进了她脖子里。
容苏明把软纸塞进小家伙衣领,建议道:“不然我给她嘴巴完全捏开,你小药匙直接伸进她嘴里,由不得她不咽下去,反正这匙头是软的,伤不了你闺女。”
看着孩子哭成泪人儿,花春想实在不忍心,捏着小小药匙有些犹豫,“要不就算了罢?左右刚才也算喂进去了一点,你总也不能指望她当真能把这些都喝进去不是。”
“不成,不能这般惯着,哭一哭就能不吃药,以后指不定还会整出什么幺蛾子,”容苏明接过如意外祖母特意给如意买的小软匙,把如意递给她阿娘抱着,“你坐这里抱着她,我来喂药......”
许太太和她儿媳妇郜氏一进来就听见如意软软糯糯却又连绵不绝的哭声,心疼得许太太一把夺去侄女手里凶器般的小药匙,问道:“怎么喂口药还让孩子哭成这般,奶妈呢?去哪里了?请她来家里是照顾孩子来的,不是吃干饭来的,丫鬟女使们呢?如何喂个药还要主人家亲自动手......”
也不听花春想解释奶妈告假回家了,女使们在后院干活,许太太直接把孩子从侄儿媳妇怀里抱走。
她在屋子里来回地踱着步,乖乖娇娇地安抚小如意,“好了好了我家乖孙子,被你阿大欺负了是不是?姑奶奶替你骂她哦,你说坏蛋容苏明,你欺负我不会说话,等我长大了,你看我怎么跟你吵架......”
容苏明眼皮一跳,拿如意用了一半的专用软纸擦沾到手上的药,“她不拉臭,小肚子涨得听声儿响,艾熏熏不得,针灸灸不得,花春想心疼得直掉眼泪,来回也只剩灌药这么一个法子能用了,偏生这丫头犟,死活不肯吃药,不然我把这药再热热姑母您试试喂她?”
“她犟也是遗传你的,去热药来,”许太太很快哄得如意收住哭声,小孩儿哭得实在惨兮兮,一抽一抽停不下来,更是惹得许太太心疼。
她支使侄女去热药,向花春想道:“我去他们许家前没少在家照顾侄子侄女,苏明和昱哥儿小时候就死活不吃药,那时候咱们家可请不起奶妈,他们爹娘祖父母也都拿他小两个没办法,落到我手里后不还是得乖乖吃药。”
容苏明去热药,郜氏自告奋勇随去了小厨房,花春想试探道:“那那位萧姨娘呢,苏明说您嫁去许家后,大都是萧姨娘在照顾她。”
乍闻“萧姨娘”三字,许太太的脸上竟然浮起了一言难尽般的复杂神情,虽然很短暂,但还是被花春想捕捉到了异样,似乎这称呼是个万恶因果的开始,是个无尽悲悯的结局。
静默片刻,许太太既沉且长叹了口老气出来,“既然苏明给你说了萧姨娘,那我说话也就没必要瞒着你什么,不过都是老一辈人之间的恩恩怨怨,谁也没料到它会牵扯到你们这一辈儿,你想知,我便说与你知......”
萧姨娘是容苏明父亲容觉从灞上军军营里带回来的,至于萧姨娘沦为军妓前究竟是何出身,又是为何会被容觉带回容家来,容家除容觉外并无别人知晓。
容觉带萧姨娘回来的那天,容家正值容老太爷五十寿诞,以及长孙容昱六岁生日,容家所有人都在,包括容老太爷的两位兄弟和亲妹妹一家,当然还有一些和容家交好的朋友。
容老太爷还没开口说准备如何处理长子带回来的女人,兰氏就疯魔般闹得差点当场放火烧了容家。
前厅里乱哄哄不可开交,兰氏抓住萧姨娘的头发又打又骂,推搡间几乎砸了容家前厅。
所有人都在阻拦发疯撒泼的兰氏,容昱被他娘吉荣往自家屋里拉,他迈进屋门时又挣开他娘,大步跑回鸡飞狗跳的前厅,把没人管顾的小妹妹容昭也抱去了二房屋里避难。
那时容昭一岁零三个月,而不是兰氏口中所说的不满一月大。
容觉和容老太爷两人在老太爷屋里说了整整一下午的话,最后老两口同意大房把萧姨娘留下来,为安抚兰氏,老两口把长子多年来孝敬给两人养老的银子,以及城外关南县的十五亩水稻田都给了兰氏。
然而人心就是这样,一旦得到之后,就会想拥有更多——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容家二老膝下三子二女,多年来又岂会只有十五亩水稻田这点寒碜积蓄?
尤其是容觉近两年来带着两个弟弟跑生意,必定赚了不少钱,可兄弟三人又没有给各自媳妇拿回来多少,使得妯娌三人空前一致认为男人们的钱都上交给了父母,以及给还未出门的容家小妹攒了嫁妆、暗地里贴补了休夫离家的容家大姐。
萧姨娘被纳进大房没多久,容觉就又领着弟弟们出门跑生意去,大房兰氏就开始了她猴子称霸王的日子。
她鸡蛋里头挑骨头,处处看萧姨娘不顺眼,她将小容昭扔给萧姨娘照顾,但凡小容昭哭一声,萧姨娘就逃不得被一顿毒打。
萧姨娘逆来顺受不敢反抗,容家二老觉得儿子纳萧姨娘的确对不起儿媳,便也纵着兰氏里外闹腾。
二房吉荣看兰氏眼红,觉得自己为容家生下长孙也没得到似兰氏这般的待遇,心中遂生不平,硬拉着三房可意和她一起算计公婆手里的积蓄。
好好的容家走向四分五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而萧姨娘和容苏明之间的养育恩情,同样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人本就是偏心的,连皇帝爷爷都难做到一碗水端平,遑论容家这两位一辈子都不曾离开过歆阳的老两口,他们偏爱孙子,却也不曾苛待过孙女,他们私大房媳妇一二,却也从不曾少了二房媳妇好处,就是老老实实如三房媳妇,二老也都不曾怠慢过可意丝毫。
有次老三容棠吃醉酒回来,嫌可意嫁进来三年都怀不上孩子,争执间容棠打了可意,容老太爷就亲自动手,把三儿子倒吊在老槐树上狠狠抽打了一顿,打得容棠两个月没能下床,从此再不敢动可意半根头发丝儿。
容家几房挣得厉害,男人们也只管往家里挣钱,每每遇见家里媳妇们吵闹不休,哥儿仨准结伴出去吃酒,甚至有时还会带上他们小妹——也就是后来的许太太,以及容昱和容昭。
自从有了那十五亩水稻田,兰氏营生赚钱,竟然也在千金街上租下个门面开始做生意,她整日忙碌得根本不回家。
便是后来又生了二女儿容筝,她也从不曾管顾过丝毫,甚至一出月子就直接把二女儿扔给娘家父母照顾,这也解释了容筝的名为何与兰家小辈一样从竹,而不是按照容家的辈分从日。
在容昭长到十二岁之前,在容觉身亡之前,容昭都是跟在萧姨娘身边生活,无论是冬袄夏衣亦或是春衫秋袍,不管是吃喝拉撒还是说读书写字,萧姨娘对小容昭,当真是把这孩子当成了自己孩子在教养。
若是如此长久下去,萧姨娘终是会有个好结局的,只可叹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容昭十二岁那年,七月初七乞巧节,她的父亲容觉在白山采石场出了意外,最后死在容昭眼前。
容昭,十二岁的容昭,亲眼看着滑塌的碎石淹没父亲的身躯,又亲手从碎石下刨出被砸得面目全非的父亲,那时父亲还有一口气,她带着父亲回家,可未及大夫急救,她的父亲就撒手而去了。
她亲自跑出去找阿娘,却被她的阿娘拿着“钝刀”活生生在她心里搅了一把——她的父亲刚刚咽气,她就发现她的母亲在父亲买的别院里与别的男人......
天塌地陷不过如此,她强忍着泪水回到家中,最终却还是哭昏在萧姨娘怀里。
醒来后却被告知,公府核查白山采石场发生滑塌全因监工及采石配套措施不规范不完善,采石场场主容觉当负全部责任,鉴容觉身死,罪责不予追究,容家后续出钱赔偿身亡工人家属,白山采石场充到公府名下,规范整改后明价拍卖。
采石场滑塌究竟怪谁?采石场滑塌真相究竟是什么?同样在事发现场的容昭最是清楚不过。
她把真想告诉萧姨娘,和萧姨娘一起去寻祖父——是祖父替父亲承认的罪责,她的父亲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却为何要以清白之身背负这莫须有的污名罪名?
容昭的父亲,容昭的父亲是容觉啊!是堂堂灞上军出身的容觉啊!
灞上是大晋帝国最强的军队,她的父亲是个堂堂正正的灞上军人,便是后来被迫脱去了身上铠甲,他却也始终没脱掉身上那舍我其谁的气势,没脱掉老子绝对天下第一的气骨,没脱掉兵临山倒而不屈的气魄,没脱掉坦坦荡荡敢作敢当的气怀!
可是他死了。
他死了,他的老父亲从此就只剩下两个儿子,老父亲要保住二儿子性命,要护小儿子不受牵连,所以即便采石场滑塌事件是由容党一手造成,容老太爷也要求两个儿子口径一致,把罪责全部推到已死的容觉身上。
十二岁的容昭提着父亲的朴刀找到祖父面前,想要向祖父讨要一个清白,可是她的祖父告诉她,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要活着。
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要活着。
这话,没有丝毫不妥,真的没有丝毫不妥,可是死的是她容昭的父亲。
死的不是容昱容显容旦他爹,死的不是容时容晗容旺她爹,死的是容昭和容筝的爹!
死的,是她姐妹二人的爹爹,是她们家的天,是她们家的顶梁柱,是她们姐妹二人的依靠和依赖。
那一夜,十二岁的容昭横刀祖父面前讨要公道,祖母在门外向萧姨娘哭泣诉难,却如何都不敢推门进来阻拦。
年过六旬的祖父一夜白头,苍老得似乎都坐不稳身子,他把毕生积蓄以及长子遗产全拿出来放到桌面上,他告诉不满十三岁的孙女,我凭本事护自己儿子性命无虞,你若想要公道,那就凭自己本事讨去!
读书考功名,做官洗冤屈,这是那夜最终容昭选择的路,可是两年之后萧姨娘也死了。
一把一把拉扯她长大的萧姨娘,被她的母亲误杀了,容家所有人都看见了,是萧姨娘举着菜刀追着兰氏砍,砍伤兰氏胳膊,被兰氏自护时失手误杀了。
身后靠着萧姨娘冰冷的棺木,眼前看着已经苍老到无法稳步行走的祖父祖母,容苏明渐渐清醒过来,直至明白了萧姨娘的良苦用心,甚至体会了祖父当年的迫不得已。
养大自己的姨娘砍杀生下自己的生母,不成,反被生母误杀——这样的情节戏本子里随处可见,可是不亲身体会就永远不会知道,原来就是这样的随处可见,才是万丈红尘里真正的人间五味。
接受需要时间,容苏明花了整整一年。
一年之后,十五岁的容苏明退出保送国子监的名额竞争,同期最有优势的温离楼一骑绝尘,保送国子监,她和好友方绮梦着手开始打拼生意。
年纪轻轻的两少年,一个十五岁,一个十四岁,在巾梓街某个不起眼的地方租下间还没包子铺大的小门面,从“丰亨豫大”一词中取来“丰豫”二字,打打闹闹着开始了曲曲折折跌跌撞撞的征程。
多年后在生意场上遇见,容苏明也还是没能轻易放过她的二叔父容党,以及三叔父容棠,说她斤斤计较也好,骂她睚眦必报也好,她心里的坎儿,始终没能过去。
父亲的死让她和叔父们结下梁子,萧姨娘的死让她从复仇的恨中清醒过来,可她却没办法放过自己。
一朝清醒后,余生空留恨,不知该憎谁。
......
许向箜媳妇郜氏跟着婆母许太太登容家的门,其实是找容苏明有事相求。
小炉子上温着如意吃了三回都没吃完的药,听完郜氏的话,容苏明从腰间糖袋子中摸出颗糖。
撕掉糖纸丢糖进嘴里含着,她得出结论道:“那也就是说,这事实在和我没有任何干系,帮不帮就全看我心情了。”
歆阳商行共有四百四十六个行当,生意分工细致入微,谁也不招惹谁,可饶是如此,商行里的人也都知道容大东家说话不客气,当那些不客气的话真让人听去了,只会更让人觉得这姓容的好生嚣张,奈何求人办事,开口就得卑躬。
郜氏自认为抛开面子豁出去,刚准备开口说话,又被容苏明截去话头,“为何不让向箜来同我说,我弟弟来向我开口,无论我答不答应,却也总好过你一个外人来央求,你觉得呢?”
“表姐说笑了,您说笑了......”求人好比登天难,无论容苏明说几箩筐难听话,郜氏此刻也统统都得笑脸受着,“俗话说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表姐经年在生意场上行走,人脉和本事都是常人所不能及,可是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今次您帮了我阿兄,待来日表姐需要帮忙时,我阿兄......”
“眼下是你哥哥的鞋子湿透了,又不是我,”容苏明打断郜氏,边弯腰查看小炉子下的小小文火。
她不太会弄这个,但是大夫交代千万不能用武火,可这小火苗怎么看怎么像随时都会嗝儿屁,这多让心烦的人感到着急啊。
“再说了,贩马这种事你找我也没用啊,丰豫又非养马的,我便有心相帮也是无从下手,哎你找吉荣去呗,你不是向来和她二媳妇交好么,对了对了,容显在溱崚不是有好几家马场么,你该寻他们求助去。”
郜氏被容苏明这块油盐不进的硬石头呛红了眼,哭腔道:“表姐就算不在乎和向箜多年的姐弟情谊,那也该多少心疼心疼你姑母辛苦攒下来的积蓄罢,婆母在我阿兄的马场投了不少银子进去,难道你想看着她老人家血本无归么?婆母近几年年纪也大了,实在是不知道能不能承受那种打击......”
“郜雪兰,”容苏明扭过头来,有些诧异地垂眸看眼前的小妇人,“你比我媳妇大五六岁罢?”
自嫁进许家至今十余载,郜氏这是头一次亲耳听见容苏明连名带姓地这般叫自己,不免有些错愕,“啊?啊!是啊,我比她年长六岁。”
容苏明道:“那你怎么还没她会办事会说话啊?白多吃了六年米粮,浪费。”
“......”郜氏品了品这两句话,眼泪瞬间夺眶而出,“表姐就算不愿意帮忙,却也不是这般作践人的!岂不闻今日留一线,他日好相见,你在此这般欺辱于我,你就不想想向箜知道了该当如何?”
容苏明短促一笑,单侧嘴角轻轻一勾便是满满的讥讽,“向箜爱如何就如何,我又不是他什么人,难不成还左右得了他的想法?”
小砂锅里的汤药还没热,容苏明从那边拿来蒲扇扇风,实在有些受不了小火炉下面那几簇温吞吞的小火苗了。
郜氏一噎,站在那里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她把天儿聊死了,她把容苏明得罪了,可是她始终不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哪里做错了,她觉得就是容苏明这厮刻意和她过不去!
“那你有何要求?”郜氏扔开求人的伏低态,拭去脸上泪水,小心不弄花了脸上妆容,好在她今日这妆容防水,不然可了不得。
这句话冒得没头没脑,容苏明歪头看过来,“你说什么?”
“我问你有何要求,”郜氏比容苏明低整整一头,却非要仰起脸,眯着眼睛作出俯视眼前人的高傲姿态,“答应帮我阿兄的马场脱险境,你想要多少银子,说出来,我哥哥定能锱铢不少给你送来,”
这话倒是让容大东家听了句新鲜。
郜氏冷笑一声,“别跟我在这儿装弱小,满歆阳打听打听去,谁不知道你们容家一门重归于好了?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们本就是一家人,谁不知道你那在内阁当大相公的哥哥最是看好你,容苏明,若非是你这里卡着不答应帮我阿兄,容显媳妇会话里话外让我来求你?莫在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容二,你直接开个价罢。”
“哈,”容苏明被这女人气笑,拿着手里蒲扇就迈出了小厨房,她站在小厨房门外,仰起脸朝天喊道:“容泊舟,家里进狗了!你怎么给我看的院子!容泊舟!?”
起卧居里的人同样听到动静,许太太放下孩子就寻声出来,彼时小泊舟正好牵着小狗从院门外进来,“阿主狗在哪里?哪里,哪里有狗?”
容苏明身后,郜氏从小厨房冲出来,指着容苏明就骂,“容二,你别给脸不要脸,别人怕你我郜雪兰可不怕你,你哥哥是大相公又如何?我舅爷爷还是大学士呢!我——”
“雪兰休得放肆!”许太太脸色已是极其难看,她呵斥一声正要过去阻拦儿媳妇,小泊舟手里的犬绳已然松开,小狗撒丫子朝容苏明跑过来。
许太太自然看出来那半人高的大黑犬是朝它主人容苏明奔过去的,她忙忙迈步要过去拦儿媳妇,怕她轻举妄动主动招惹那黑犬,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郜氏就被黑犬吓得大哭大叫着朝外面冲去。
此举成功吸引了大黑犬小狗的注意,黑犬调转方向,乐呵呵甩着大尾巴追郜氏而去。
容苏明脸色同样不怎么好,尽量平静地看向十分尴尬的许太太。
她道:“姑母您不必和我如此生分,我爹和萧姨娘去后是您一直在照顾我,便是和姑父因照顾我而吵得不可开交,便是怀着向晴向晚身子不便,您也是要一箪食一豆羹地照顾我的,您的恩情我没齿难忘,如今不得已才和容昱一家和好的,您也不必如此来试探我。”
“嘿你这孩子!”许太太一噎,无奈拍了下大腿,直追儿媳妇而去。
花春眼角微红地看向容苏明,后者耸耸肩,正准备迈步过来,突然一拍脑门又冲回了小厨房,“哎呦我闺女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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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难,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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