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座上,自慕笙笙一进来,侯夫人的眼睛便亮了。她想起那玉面书生提起慕家姑娘满脸通红的模样,便道眼前这个绝色女子定是慕家四姑娘了。
大方有礼,行事从容,真真是个出挑的。
她笑容满面,对着宋氏道:“哎呀呀,这位便是你家四姑娘吧,可真是生的花容月貌。既如此,我便不瞒你了,我今日是受孟家公子所托,来相看一番,想来你也猜着了。我明人不说暗话,这位四姑娘,我是喜欢的紧。那位孟家公子,你家也知道,才貌双全,又颇受上宠,若是你家也有意,咱们便不兜圈子了,省的累的这几个姑娘都陪着。”
她快言快语,这些话像豆子一般直接倒了出来,在座的几人竟没一个能插上口的。待侯夫人说完,一旁的慕雪鸢直接红了眼眶,瞪了慕笙笙一眼,便一副不堪受辱的模样,直接跑了出去。
慕笙笙:……?
我真的是无辜的……
慕雪鸢负气跑走时,侯夫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旁的宋氏轻咳了声,解释道:
“夫人,刚刚出去的那个是我家四姑娘。”
世子趁此机会又看向慕笙笙,也帮着解释:“母亲,这位应该是慕家二姑娘,刚从江州回来的。”
他这话一出,慕笙笙感觉慕筱筱又瞪了自己一眼。
她心头讶异,难道慕筱筱对这侯府世子有意?
她想起上一世,慕筱筱也没少相看,可她的亲事却拖了又拖,直到楚宣受封宣王那年,她才嫁进了宣王府为侧妃。
冷宫十年,她一直以为慕筱筱和楚宣早生情意,不过是为了诓骗自己才迟迟没有挑明。可如今看着慕筱筱在侯府世子面前极力地展现自己的样子,慕笙笙仿佛突然明白了。
慕筱筱并不爱楚宣。现在的楚宣只是个不受宠爱的皇子,登基无望,慕筱筱的家世既不能做正妃,便没想过进王府为妾。可后来楚宣日渐势大,虽然已经娶了正妃,可她还是心甘情愿做了侧妃。
原来一切都是为了利益。
她想通这些,却觉得十分可笑,甚至为慕筱筱和楚宣感到可悲。
侯夫人也像是呆了,没成想闹了这么大一个乌龙。
她一时是夸也不是,不夸也不是,只好道:“瞧瞧我,竟然糊涂认错了,孟家公子明明好好嘱咐了的。”
她目光仍然流连在慕笙笙身上,是越看越满意。这姑娘生的极美,本不是安于室之相,可她身上那股子淡泊从容,看得出定是教养极好的。
再一看刚刚哭着跑出去的那位四姑娘,当真是有些小家子气。
她心内道可惜,一家竟然养出了两样的姑娘。
她今日之所以带着自己家的公子来,是听说慕家大姑娘才貌双全,大方知礼,想着借此机会让他相看一番。如今凭空出了一个慕二姑娘,倒是好的。
侯夫人一时心思百转,却知道今日是不合适再说这些了。至于那位慕四姑娘与孟家公子的事情,她已想好绝不做这个媒,回去便推了这差事。
转头又就旁的话与宋氏聊了起来,闭口不再提孟家公子的事。
直到送了侯夫人出门,这位夫人再没提相看一事。
三房院子里,慕雪鸢得知永宁侯夫人已经走了,气的在院子里摔东西,口口声声骂着慕笙笙是个狐狸精。三夫人嫌弃她不争气,想到自己这些日子没少吹嘘这件事,也觉得脸上挂不住,骂道:“你有这摔东西的功夫,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把这婚事夺回来,若是让慕笙笙凭空把你这婚事抢了过去,以后我和你爹都要因为你被人笑掉大牙了!”
三房鸡飞狗跳时,慕笙笙这边也是暗流涌动。她看着宋氏回来时脸上压不住的喜色,就知道自己又被她算计了,好好的亲事莫名其妙地黄了,慕雪鸢此时大约快恨死自己了。
她倒是不怕慕雪鸢,但无端多了个仇敌总是无益的,心中不由叫苦。
那厢离开的永宁侯夫人惦记着慕二姑娘,便叫了世子上马车,问道:“方才认人时,你怎么识得慕家二姑娘?”
永宁侯世子名唤赵枫,还是个愣头愣脑的少年郎,他此刻正心头得意。
他没想到自己随母亲出去走一圈,便见到了传闻中的美人。看清慕二姑娘的那一刻,他只觉闻名不如见面,怪不得先前那些自称见过的人各个为之神魂颠倒,他自诩不好美色,但望见了她,竟无法将眼睛移开。
母亲发问,他立刻将前几日发生在宸王府外的事说了一通,点评道:“如今这位慕二姑娘芳名在外,虽没什么人见过,但都说博平郡主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要易主了。”
侯夫人闻言皱眉道:“我本还觉得这姑娘是个好的,听你这一说,倒让我失望了。”
赵枫却没明白他母亲的意思,他仍在回忆着那惊鸿一眼,心头滚烫,某些念头像萌芽一样窜出来了。
*
再有三日便是太后寿辰,慕笙笙这几日去了一趟姜家,问了问姜芙的事,得知如今八字还没一撇,便放下了心。
为避免楚宣贼心不死妄图利用自己,慕笙笙干脆闭门不出。
她与慕雪瑶一个种菜一个做茶,偶尔到老夫人面前说说笑笑,倒是过的极为自在。
只是这自在的日子没有持续许久。
太后寿辰前一日,一大早,宫里就来了人,是宋贵妃身边的女官,说是贵妃娘娘传慕二姑娘进宫说话。
呆住的不光是慕笙笙一个。
知道宫里有人来时,慕筱筱特意换了一条烟紫色广袖留仙裙,鬓上插上了精心打造的芍药花镂空金步摇,难得的艳丽娇媚。她匆匆来了前院,却没想到宋贵妃根本没有叫自己。
慕筱筱闻言,不确定地问道:“姨母只传了二妹妹?”
女官道:“是。贵妃娘娘说二姑娘久未进宫,想念的紧,传二姑娘进宫留宿一宿,明日太后寿辰后再归家。”
这便是鸿门宴了。
慕笙笙与她宋贵妃既不沾亲,也不带故,她何来的想念?
一旁慕筱筱鼻子都要气歪了,精心描的妆都遮不住她的怨愤。
自从慕笙笙回来后,不论是在谁的面前,属于她的风头都被抢了过去,让她如何不怨!昨日侯府的赵世子,仪表堂堂,本来他们二人在厅上眉目传情,可自从慕笙笙出现后,他竟再没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过!
到底是个小姑娘,她终于压不住自己心里的嫉妒,冷笑了一声:“妹妹如今当真是贵人了!”
更难听的话到嘴边时,她瞥见母亲锐利的一眼,理智回来了些许。
看了一眼旁边的女官,未避免在姨母面前失了疼爱,她掐着掌心,硬是不甘不愿地挤出了个难看的笑:“妹妹如今是贵人了,不好打扮的这么素净。”
说着,她将发上的芍药花镂空金步摇取了下来,动作缓慢地将它插在了慕笙笙的头上。
她的心头几欲滴血,可为了维护她的形象,还是假作大方道:“这步摇便送妹妹了。”
慕笙笙弯唇笑了笑,也没同她客气:“那便谢过大姐姐了。”
眼看着慕筱筱眼底的怒火要把自己烧着了,慕笙笙忍着笑,快步随着女官上了宫里来的马车。
此刻,皇宫大院宋贵妃的华融宫里。
内殿明亮宽敞,入内是一个五座的正殿,桌上摆着青玉花樽,所用茶具皆是描金的。
往左走,四角立着拟海棠状的金雕,上方绽开的花瓣上燃着熏炉,墙壁上挂着许多字画,一旁的软榻上放着两个软枕并一个方桌,年轻貌美的女子正倚在软枕上,一手托腮,随意地在纸上描描画画。
她的五官大方娇艳,只一看便知是金窟里养出来的娇人。身上穿着绯色广袖留仙裙,发上点缀着许多珠花,红玉耳坠摇摇晃晃,肆意张扬着自己夺目的美。
“郡主,娘娘回来了。”
女子闻言抬起头来,扔掉了桌上的宣纸,雀跃道:“快收了。”
说着,几步跑了出去,去迎接刚刚下了软轿的宋贵妃。
这位便是京城第一美人博平郡主,生父曹国公是宋贵妃的亲哥哥。
她五官精致,眉目亦喜亦嗔,看着玲珑可爱,一身华服是掩不住的贵气,行动虽肆意,但另有一种别样的美,也确实当的上那第一美人的称号。
此刻她几步跑了出去,看见一身华服的美人,便扑过去撒娇:“姨母,您终于回来了,我自己太无聊了。”
宋贵妃今年已年过四十,可保养得当,脸上一丝皱纹也没有,身姿窈窕,看着仍如同少女一般。
她最是疼爱自己这个侄女,见她撒娇,摸了摸她的鬓发,笑道:“你可不必骗我,你一大早来这里,也不是为着我来的。”
博平郡主在她怀里蹭了蹭,想起那人的冷面俊颜和清贵之气,一张脸浮上了些粉红:“姨母您取笑我。”
一旁的女官见状淹唇笑道:“郡主莫要依着娘娘撒娇了,算算时辰,宸王殿下和六殿下就快来给贵妃娘娘请安了。宸王殿下若要见着郡主这般小孩子气,定要取笑郡主的。”
博平郡主闻言扁扁嘴:“他若是会取笑我便好了,总像个冰块似的笑也不笑,真真是无趣。”
虽是如此说,但她还是从宋贵妃的怀里出来了,理了理鬓发。一旁两人见她口是心非,也不戳穿她,几人缓步进了里屋。
桌上的宣纸已经被收走了,只摆着几块点心。两人进来后,侍女重新添了茶,两人说了会儿话,外面有脚步声匆匆传来。
宋贵妃闻声笑道:“应是他们来了。”
外头的侍女挑了帘子进来,垂首禀告:“娘娘,慕家二姑娘已到了华融宫外了。”
宋贵妃刚刚从皇帝处回来,哪里传过什么慕家二姑娘?她转头看向博平:“什么二姑娘?”
博平郡主讨好地给宋贵妃递了茶:“这位慕家二姑娘如今在京城可有名气的紧,刚刚从江州回来,便有人说她是京城第一美人呢。”
宋贵妃自然知道自己这个侄女先头在京城中的名号。
她自己在这宫中熬了二十多年,自认见过无数的美人,可是能越过自己这侄女的,却不曾见过。
她这辈子到贵妃就算是到头了,皇后出身尊贵,宸王强干,颇受皇帝倚重。她知道自己于后位无望,宋家于皇位无望。
但博平心系宸王。这世间的男子哪里有不爱美人的?因此她疼爱博平,也是盼着她这张脸能让宋家再上一层楼。
宸王的心意才是要紧的,什么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那都是虚的。
宋贵妃见她这般小家子气,斥责道:“慕家的荣华尚且是宋家给的,她只是前头姜家那个的遗女,就是通了天也碰不到宸王府的门楣,有什么要紧,你同她争这个做什么?”
博平眼睛眨了眨,想起侍女传来的消息,便心头不快,漂亮的眉眼流露出了几分恶毒之意。这女子胆大包天,竟敢公然勾引宸王殿下,若是不给她些厉害瞧瞧,恐怕她真的不知天高地厚。
她解释道:“姨母,你不知道,这位慕二姑娘真是通了天去了。前几日,表哥和宸王殿下为着这位慕二姑娘在宸王府门口起冲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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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20章
宫内遇
她将事情娓娓道来,宋贵妃一听之下却惊了:“竟有这事?”
博平道:“是啊,姑母,如今这小门小户的女子手段可多了,勾搭了表哥还想勾搭宸王殿下。我今日就要当着表哥和宸王殿下的面,剥下她的皮,看她还敢不敢异想天开!”
她言语似天真,却容色俱厉,宋贵妃一时也心头不安。
今日是十五,每月十五皇子和公主都要来给皇后和宋贵妃问安,博平特意挑的这个时候传这个二姑娘进宫,看来是恨极了她。
宋贵妃想到近日陛下对自己儿子无端的申斥,便觉得定然同这女子脱不了干系。楚宣一向稳重谨慎,那日却非要亲自去迎慕垂远回京,之后更是多番遭遇斥责。
看来当真是被这女子迷了心智,不然他怎么在自己面前只说是迎慕垂远回京,只字未提过这位姑娘?
想定后,宋贵妃理了理华服,便道:“传她进来吧。”
华融宫外,慕笙笙在殿外等了许久,始终垂着头,脖子都有些酸了时,里面终于出来了人。
她理了理裙子,站直了身子,等待传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