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到陌寒这格外寂凉的一句话时，现场的空气刹那间凝肃了起来。
林瑶瑶脸色一白，嗓音微抖的问：“孩子没有了？”
那不过才不到十天的孩子……
一种心酸袭了上来，让林瑶瑶的眼眶立刻红了。
厉夜辰整个神色严峻异常，黑眸牢牢的看着陌寒，却看不住他眼里有半分作假的模样，此刻的陌寒一双蓝瞳里，是近乎于绝望和颓废的灰暗。
司廷枭也一盛不瞬的紧盯着陌寒，他同样试图从陌寒的眼神里看出来他是不是在欺骗，可是单单就从他丝毫不躲避他的如同死水般的目光里，他似乎就隐隐相信这句话的真实性。
一个不到十天的孩子，一个那么强烈的撞击。
司廷枭跟陌寒就这么对视了许久后，才蓦地一把放开了他。
他黑眸里还像是夹杂着雷电的暗黑风云，冷声道：“本来就不该存在这个孩子！白芷也根本不想要！”
他拳头握紧着，做好了所有准备，料定萧陌寒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也许会狂躁愤怒，他真希望如此，痛痛快快跟他打一场！
只是……
陌寒整个人都像是被淹没了颓废和黯然的色调里，整个人的气息都是让人压抑的灰败。
他像是慢半拍才听到司廷枭的挑衅，过了几秒才缓慢抬起头看他，蓝瞳里深不见底的暗。
“……嗯。”他说。
在说完这个字之后，他不再停留，临时仓促穿上的医生白大褂上血迹依然，每一滴都是他女人的血。
他缓慢凝重的步伐如同是被抽去了魂魄，一步步的走在走廊寂冷的地板上。
林瑶瑶紧咬着唇，眼泪都掉了下来，她抬起头看着厉夜辰，对于陌寒这个模样似乎根本不用有任何质疑了。
“孩子……真的没了……怎么会这样……”
厉夜辰薄唇紧抿着，不发一言，只是双臂抱紧了怀里的女人。
司廷枭望着陌寒的背影，眉宇沉谙，冷声启唇：“他以为这样就算了吗？他以为我会这么简单放过他吗？”
厉夜辰黑眸扫过去看他，冷冷道：“不需要你放不放过，他接下来麻烦本来就很大。”
司廷枭剑眉蹙起：“什么意思？”
厉夜辰脸色冷峻，沉郁道：“恐怕白芷自己都没有想到她那一句萧陌寒，给陌寒会带来多大的麻烦。”
司廷枭明显没听明白，口气都没好到哪里去：“谁给他带来麻烦？”
厉夜辰懒得在解释，但是司廷枭不是坏人，他知道经过和缘由也许会有帮助。
他扫向静默的亦尘，随后道：“你留下，把事情从头到尾跟司少说一遍。”
亦尘有些迟疑，但是从厉二少的表情里隐约读懂了他的意思，他停顿了两秒，然后点头：“是。”
厉夜辰颔首，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小人还轻轻的抽泣着，低低叹出一口气，一把打横抱起她，让她靠在自己的心口，然后大步走了出去。
……
两天一夜。
两天一夜的时间里，白芷都昏迷不醒。
陌寒寸步不离的守在身边，亲自熬药，亲自喂药，所有检查都是他自己来，任何细枝末节的小事也都是他亲力亲为。
他周身不修边幅，没喝一口水，也没吃一口食物，一张俊美飘逸的脸上因为太过颓废甚至明显着有着一些细微的胡茬。
傍晚的天色缓缓的暗了下来，晚霞把天边铺成了銮金色，从落地窗这个窗明几净的角度看过去，一切梦幻如画。
可是坐在床边的男人却一动不动，只是看着床上的陷入昏睡的女人。
他知道她即将醒来。
陌寒蓝瞳因为片刻都没有合眼而更加颓败几分，他薄唇干裂，脸上没有什么血色，却定定的看着白芷的睡颜。
他用的是最好的药，最好的营养供予，所以白芷此刻精致如画的脸上并没有显得苍白憔悴，甚至带着一些红润的色泽，她长睫紧闭着，蝶翼似的阴影铺盖下来。
陌寒嘴角淡淡荒凉的勾起，他知道，当她在睁开眼睛时，看到他的时候，这双眼神里只有无止境的仇恨。
这场订婚宴，他的方法错了吗？
是，他错了！
当他看着白芷宛如泣血一般的一字字质问，那双眸里充满着大片大片的绝望时，他就知道错了。
当亲眼看着她恨毒了他直接飞身撞上那辆车时，他的心脏瞬间激起欲死的疼痛！
萧陌寒，你根本没有去真正爱过一个人。
萧陌寒，从头到尾，你爱的只有你自己。
一字字包含着恨意的话清晰的回响在耳边，陌寒想要开口否认，不是这样，他活了三十年，从来不是为自己活着，更没有爱过自己，他是为了复仇，只有遇见她时，他才开始愿意为了她而美好的活着。
可是哪怕仅仅是对着昏睡的白芷，陌寒发现自己都无法解释出声。
他干裂的薄唇苍凉的笑了笑。
也许白芷说的对。
他不是爱自己，可是也并不是爱她，真正爱一个人，不是以这种方式。
他就是自私。
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明白，长久以来，他错的多彻底。
可是这样的觉悟确是白芷几乎丢了命换来了。
他萧陌寒……确实卑鄙无耻……令人厌恶……
少年那样的残酷恶梦没有教会他如何去爱的一个人，而白芷，从头到尾，被他伤的体无完肤。
自此以后，所有折磨痛苦，所有报复仇恨，都是他活该。
病床上的女人长长的睫毛忽然几不可查的轻轻一颤。
陌寒蓝瞳骤缩，他看到了。
他缓慢的站起身，深深又痴痴的看她一眼之后，随后转身。
一抹挺拔身影刚好走进病房。
司廷枭刚踏进病房就看到陌寒已经起身走来。
他黑眸微微一变。
在他还没开口时，陌寒已经嘶哑开口：“她会在一分钟之后醒来。”
他的蓝瞳空茫的仿佛没有焦点：“别告诉她，是我一直在她身边，她会恶心的……多谢。”
不等司廷枭说出一句话，陌寒说完之后就直接离开。
司廷枭转头看着他的背影，似乎还从未见过这个男人的背影是这么荒凉颓废。
他重新转回头，刚刚好看到白芷长睫明显颤动着，然后终于缓缓掀开。
司廷枭眉宇一动，立刻上前：“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