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不可费。”林珏执意后退半步,李易白摇摇头,也不勉强,笑着问道:“珏可有表字?”
林珏恭敬道:“我表字瑾瑜。”
“《颜氏家训·省事》有云:‘今世所覩,怀瑾瑜而握兰桂者,悉耻为之。’瑾瑜,美玉也,果真好字。那我便唤你瑾瑜吧,我无表字,瑾瑜唤我易白可好?”
林珏忙道:“殿下身份尊贵,怎可如此?”
“我心悦瑾瑜,欲与瑾瑜相交,若瑾瑜一味拘泥于礼法,反倒是辜负了我的一片心意了。”
林珏无法,只得道:“到底礼不可费,珏也一心钦慕十二爷,只是珏认为,相交贵在交心,并不在一个称呼上。”
李易白笑道:“瑾瑜这话很是,倒是我想左了。既如此,瑾瑜便仍唤我十二爷吧。”
林珏忙应了。
两人一路回了庵内,庵内僧尼早预备好了庵房和茶点,二人说了会儿话,李易白听闻林珏晚些要去庄子里,兴致一来,便也要跟着去。
林珏倒是无可无不可的,李易白既想去,林珏自不会不应允,还要做出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样来。
李易白与侍卫也是骑马来的,倒是省了林珏预备马车了。女眷业已上车,林珏笑着与李易白谦了一回,方也都上了马。两个侍卫分别骑马跟在两人身侧,隐隐形成保护的姿态。林珏见状挑了挑眉,这李易白倒是有些意思,单瞧着他的护卫,便知道这人并不如表面一般只是个闲散王爷。
林珏的庄子就在京郊不远处,打马回车行了半个时辰便到了。
如今已是秋天,天时黑的早,因着下晌耽搁了些时辰,这会儿到了庄子,天已擦了黑。罗师父与谢师兄一早便到了,听闻十二皇子驾临,忙出来迎接。
李易白扶起罗师父,笑道:“老神医不必多礼,易白早听闻老神医大名,老神医仁心仁术,赠医施药,泽被百姓,有您在,实在是我朝之幸。易白一直无缘得见老神医,今日却是借了瑾瑜的光了。”
李易白天潢贵胄,能如此礼遇一乡野粗人,实在可称得上难得了,罗宋自不是那等毫无自知自明的,便笑谦道:“殿下过誉了,不过一乡野之人尔,如何敢当称一声‘神医’。”
李易白笑道:“老神医过谦了。”又问了谢锦轩,“我尝于宫宴上见过西宁郡王并两位将军,倒是第一次与谢三公子见面。”
谢锦轩道:“区区一直醉心于医术,并不曾出仕,因而并未参加过宫宴。”
“这便是了,”李易白笑道,“因我不常出来走动,因而倒是与你们这些世家公子并不多熟悉,如今既已识得,合该多亲香亲香方是。今日恰巧遇见瑾瑜,我便不请自到了,希望没有打扰到两位。待过几日闲了,我下帖子邀几位去我那儿说话,几位可要赏光啊。”
林珏几人忙应了,林珏方引了李易白到厅中说话。
闲话一会儿,庄子的管事来禀,酒宴已是备好了。林珏便请几人移步,去院中亭子里赏菊用饭。
因黛玉是女眷,便未安排在亭子里,厨下另送了一桌到黛玉院子里,黛玉方嬷嬷带着念安,并身边几个有头脸的丫头,庄子里的管事娘子一起,倒也热闹。
林珏这边与李易白三人斟了酒,笑道:“这酒乃是庄子里的管事早一个月酿出来的,光是闻着便有一股清香味儿,殿下尝尝如何?”
李易白小酌了一口,细细品了品,看了候在一旁的管事一眼,笑赞:“确实不错,你手艺很好。”
那管事忙跪下磕了头,诚惶诚恐道:“殿下喜欢,是小的的荣幸。”
林珏亦笑道:“殿下若喜欢,晚些我叫人送去府内几坛。”
李易白笑道:“这倒好,我还想着怎么张口要几坛才好呢,这才瞌睡便有人送枕头来了。”随即又吩咐两个侍卫,“晚些去你们林大爷库房里好好挑挑,多给爷捧几坛子回去。”
林珏闻言惊得目瞪口呆,这简直是明抢了好么,到底不敢说什么。瞧着林珏一副震惊又不敢言语的委屈样子,李易白促狭地笑笑,难得这样松快的样子。因着这个插曲,罗宋与谢锦轩反而不那么拘谨了,说说笑笑的,一时便到了亥时。
黛玉那边早散了,因着天时已晚,知晓这位十二皇子是要留宿的,遂做主将主院收拾了出来,留待贵人居住。黛玉着人来瞧了两回,见这边仍未散,便也不敢打扰,只候在自己的院子里,免得这几人醉了酒下人不好打理。
菊花酒劲头并不多大,几人又是边喝边聊,因而也只是微醺。林珏尚且清醒自持,安排了下人送了罗师父谢师兄去各自的院子,自己却被李易白拉了去。
“今日与君一番畅谈,易白心内却是愈发地悦慕瑾瑜,不如晚间你我二人抵足而眠,也好秉烛夜谈。”李易白笑得一副坦荡荡地样子,却是让林珏心内微微一动。
要说林珏本身并不是个贪花好色的性子,只因他天性便不爱娇俏美丽的女子,他更爱英姿勃发的男人。不过这个特殊的喜好却是不好诉诸于人的,否则如贾宝玉与秦钟那般,弄得尽人皆知,连忠顺亲王家里丢了个戏子都要找上贾府去讨要,可实在是不够丢人的呢。
而李易白长相上并不算上乘,却胜在身上那份独特的气度,他又时不时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撩拨一下林珏,林珏悄悄舔了舔嘴唇,真是勾人极了。
之前李易白说心悦于他,他自不会多想,古人多含蓄委婉,便是当真爱慕他,也不会这般直白地表述出来,何况两人也才见了两回而已,因而李易白的意思,不过是欣赏他罢了。而且,说真的,林珏觉得,以自己目前的这副小身板,当真没有哪处能够吸引得了一个男人的注意。
林珏心内小小意淫了一番,暗暗叹了口气,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乖乖地被李易白拉进了屋子里,虽暂时做不了什么,到底也算是睡过一张床的交情,怎么说都算是一种进步了。晚上虽只是微醺,却也是有了几分睡意的,说是要秉烛夜谈,到底还是难掩困意,不一时两人便都睡熟了。
李易白的两个护卫守在门外,庄子里到底不如府内安全,虽林大爷安排了庄子里的男丁在庄子周围巡视,到底都是些没有什么经验的庄户人,难免他们要更加小心一些。不过想想自家主子白日间的表现,两人心底同时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不禁暗下决心,一定要对这位林家大爷更加尊敬一些,免得自家惯来小心眼儿的主人过后给他们穿小鞋儿。
室内气氛安宁,林珏不常骑马,白日间骑行时间有些长,早有些累了,这会儿正欢快地打着小呼噜。而原本已经呼吸平缓,状似熟睡的李易白却在一片昏暗中睁开了晶亮的双眸,微微支起身子,眯着一双眼睛笑意盈盈地盯着林珏的睡颜发呆。
第020章 北静王府宴邀玉珏
重阳过后,紧跟着便是秋收了。林家在京中只这一处庄子,这庄子主要也是种些菜蔬以供林家两位主子日常需用罢了,因而并不需要怎么安排,倒是贾府那边将今年新收的稻子送了百十石过来,林家少不得要备些回礼,以示礼貌了。
贾母接了回礼单子,见只是一些寻常菜蔬并几坛子菊花酒,心下微微一叹,黛玉待她之心与待姐妹们的心却是好的,只是到底与她们贾府远了,遂也不再多言,只叫人将菜蔬都送到自己的小厨房便罢了。
鸳鸯悄悄过来回贾母,之前的事有消息了,“玉钏儿那边回了话,说是流言确实是二太太叫人放出去的,而且似乎薛家那边也有些动静,不过并不确定。”
贾母冷笑一声,这姐妹俩还真不知道消停,只是不知这流言背后是否有那位大度仁善的薛姑娘的影子了,便是要嫁入她贾家,也不该踩着她外孙女儿上位,这位薛姑娘,手伸的太长了。
“去与梨香院的婆子知会一声,她知道该做什么。”
鸳鸯忙应了。
林家这边因要重新修建院子,林珏便托了谢锦轩帮忙寻一位匠人,倒也是巧了,谢锦轩找的这个匠人,竟就是为贾府修建大观园的山子野。林珏摸了摸长了一层略有些扎手胡茬儿的下巴,笑得如同一只偷了腥的猫,感觉自己占了好大的便宜啊。
如今大观园尚未起建,若是他将自家宅子改建成了大观园,会不会太抢风头了啊?算了,还是别干这么招眼的事儿了,毕竟黛玉在家也待不了几年了,自己一个大男人,哪里那么多讲究。
山子野过来林府看了一下院子的地基后,没隔几日,便画了几幅设计图过来给林珏挑选。林珏瞧着都很不错,拿去给黛玉看,兄妹俩商量了两日,方拿定主意。又找人推算了黄道吉日,与山子野定下了来年开春动土开工的日子,如此,才算消停了。
忙忙活活月余,转眼便到了十月初一,“十月一,上坟烧寒衣”,因这个说法便可知道,到了十月一,天气转寒,连先人都要加件衣裳了。
黛玉于半月前便已将冬衣穿上了,林珏倒还好,不过到底在南边生活惯了的,冷不丁接触这北边儿的寒气还有那么几分不适应。想想自己前世也是个健硕的东北大汉哪,冬天里外面套了羽绒服,里边只穿个衬衫便够了,哪像现在,看看这单薄的小身板,想想都为自己掬一把辛酸泪啊!
因着两位小主子都是打小生活在南边儿的,府内买办早早便挑着好碳采买了许多存着,如今进入了冬日,更是早早便将地龙点上,屋子也熏得暖烘烘的。虽然在冬日间有些干巴巴的感觉,却也是难得这份心思了,林珏很是赞了买办一回,又叫林成打赏了他。
待得第一场雪下了,贾府那边便下了帖子邀黛玉过去小住,巧的是,林珏这边也接到了北静王水溶的帖子,帖子上不单邀了他,也请了黛玉过去参加北静王太妃办的诗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