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凤姐捂着嘴呜呜哭了起来。
凤姐哭的伤心,贾母却不为所动,继续道:“你一向不许琏儿亲近别人,连你屋里那个通房平儿都不大让琏儿碰,我早劝过你了,你这样怎么能留住琏儿呢。男人哪有不偷腥的,你不让琏儿碰你屋里的人,琏儿便要去找别人。他日日都要出去,真要哪天在外面置了外室,没脸的还不是你?如今那女人有了身子还能将琏儿留在屋里,可见手段不凡,你若是再不好好笼络着,琏儿的心怕是再回不来了。”
凤姐唬了一跳,也顾不得哭了,忙道:“老太太……这,这可如何是好?”
“你与琏儿一道长大,原就是互有好感,你姨妈方给你们做了这媒。如今你竟拢不住琏儿,你呀你呀!”
“老太太……”凤姐哭得越发伤心了。
贾母无奈地戳了戳凤姐的额头,恨铁不成钢,“既然那女人已将琏儿拢住了,你便好好待她,先将琏儿的心哄回来方是正理儿。待那女人将孩子生下了,若是男孩儿,便养在身下,再想办法去母留子。若是女孩儿,家里也不差那两张嘴吃饭。男人都是图个新鲜,时间长了,琏儿自不会再这般护着她了,那时候岂不是随你拿捏。拿出做主母的度量来,无论如何,你才是琏儿的正妻。”
凤姐抹了抹眼泪,早收起了那副不以为然,到底是老太太,于后宅之中的手段,自不是她们这些小辈能比得了的。
“那女人不管是何来路,琏儿既说是良家子,她便就只能是良家子。那个叫昭儿的小厮,没了便没了,难道你往琏儿身边放你的心腹还有理了?一个下人,难道还要琏儿偿命不成?还有那个兴儿,他原是伺候琏儿的,你竟把人打个半死直接扔到庄子里去了,你叫琏儿如何想,岂能不与你离心?
这事儿便就此打住,黛玉既来了京城,往后便会常来咱们府上。以往你如何待她的,往后便还要如何待她,我待她和待你的心,都是一样的。”
凤姐一听哪里不明白贾母的意思,忙站起来凑到贾母身边,低声问道:“老太太,黛玉不住咱们府上了么?”
贾母脸上一冷,“也不知那小崽子使了什么手段,如今瞧着,黛玉似与他很是亲近。”
“那老太太的意思?”
“我一个老太婆能有什么意思,且等他明日来了再说。”
凤姐见贾母脸上一派冷然,便只诺诺地应道:“是。”
贾母阖上双目,待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凤姐几乎以为她已经睡着了,才又听贾母问道:“宝玉可回来了?”
“瞧着时辰,还早呢。宝玉回来必是要先到老太太这儿来的,老太太先靠着歇会儿?”
贾母点点头。
凤姐便唤了鸳鸯进来,两人一同伺候着老太太歇下了。
第009章 林氏兄长一入荣府
宝玉下学回来,便听说黛玉来了,等不及换衣裳,就跑到贾母院子去了。
王夫人听周瑞家的说了这事儿,恨恨地咬牙骂道:“也不知那小蹄子给宝玉使了什么*药,刚走就惹得宝玉大病了一场。如今宝玉可算和宝钗亲近了,这小蹄子就又回来了,刚回来就惹得宝玉往她那儿跑,这小蹄子,这小蹄子这么不……”
“太太,”周瑞家的忙打断王夫人,“这话叫老太太听见可不好。”
王夫人恨恨咽下剩下的话,低声吩咐道:“你去跟袭人说一声,叫她注意着点儿宝玉每日间都去了哪儿,别叫那小蹄子勾搭坏了我的宝玉。”
王夫人这副形容哪还有平日里慈悲的模样,周瑞家的忙低低应了声“是”。
宝玉到贾母那儿的时候,黛玉正陪在贾母身边说话,三春姐妹和宝钗都在。见宝玉衣裳都没换便来了自己这儿,贾母哪里还有不知道的,忙招手将宝玉唤到自己身边,搂着宝玉笑道:“去见过你太太了么?”
宝玉搂着贾母撒娇道:“我出去一天,怪想老祖宗的,便先来见老祖宗了。”
贾母笑道:“这话说的,我这老么咔嚓眼的有什么好想的,我看是想你林妹妹了吧?”
宝玉腼腆地拿眼睛偷偷瞄向黛玉,将脸埋在贾母怀里说什么也不出来。黛玉面上冷然,其他几个姐妹见黛玉这番形容,俱都有些尴尬。毕竟都是十多岁的大姑娘了,尤其宝钗,她比宝玉要大了两岁,若不是为了小选,她早该议亲了。
贾母人老成精,哪里不知道她们这些小姑娘的心思,看了眼冷然的黛玉,尴尬的三春,及面如傅粉的宝钗,贾母心底暗暗叹了口气,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黛玉回扬州。
贾母一番试探,便将黛玉的心思看了个通透,虽无奈,却也并不打算就此放弃。黛玉如今年岁尚小,且还要守三年父孝,三年后出孝正好议亲。宝玉只比黛玉大了两岁,且还不急呢。
倒是这个宝钗,年岁大了,到底懂的比小姑娘多些,看来府里的二太太,有些等不及了呢。
拍拍宝玉露在外面的脑袋,贾母笑道:“宝玉,去给你太太请安,换了衣裳再过来,晚上在我这儿用饭。”
宝玉哼哼着应了一声,偷偷瞄了眼黛玉,方出去了。
待宝玉离开,宝钗便找了借口回去了,贾母微眯着眼睛瞧着宝钗离开后,方对三春姐妹道:“你们晚上也留在我这儿用饭,我叫厨房做了扬州菜,你们跟着林丫头一道尝尝,也叫林丫头品品,我这特意寻的厨子做的菜可还地道不。”
三春中,唯探春最会说话,迎春性子软糯,惜春一向沉默,便听探春笑道:“老祖宗一向最心疼林妹妹,今儿我们姐妹也跟着沾光了。”
贾母闻言笑道:“都疼,都疼。”如此气氛方缓和了些。
几人说笑一会儿,宝玉便回来了,仍是腻在贾母怀里。自宝玉过来,黛玉的话便少了,她原就是个会说话的,如今这般,别人不知道,贾母却是明白的。她原以为黛玉于内宅无人教导,尚不晓事,如今看来,想必是有人教导过了。
宝玉已是晓事了,原本日日与黛玉同处时并不觉得如何,及至黛玉突然离开,甚至一走就是三年,宝玉心内的感情便逐渐变了,如今已是情根深种。
白天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与黛玉说话,晚上宝玉便央着贾母要住下,贾母瞧着黛玉脸上不大好,却也并未阻止,私心里,她自是更想促成双玉良缘的。
宝玉晚间寻着机会去找黛玉说话,只不过,才刚敲了门,便被方嬷嬷挡了下来。“宝二爷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事?我们姑娘已经歇下了,二爷若是有事,不妨明日白天再来。”
宝玉未见着以往熟悉的乐瑶,如今被个老嬷嬷挡在门外,心内愤然,却也不好硬闯进去,只得在心内暗道:果然是死鱼眼睛,竟不许他与他的林妹妹见面说话。
宝玉擅长与姐姐妹妹们打交道,却不擅长与“死鱼眼睛”打交道。自然,在他眼里,除了自家长辈,其他人都是“死鱼眼睛”。自家长辈会疼他宠他,他一撒娇,便将一切都捧在他眼前,自然不会是什么“死鱼眼睛”。
如今面对着丝毫不讲情面的方嬷嬷,宝玉嗫嚅几句,到底没敢多说什么,只得讪讪离开。
待贾宝玉的身影消失在转角之后,方嬷嬷方退回房中,黛玉并未睡觉,而是坐在桌旁绣着袜子上的竹子。
方嬷嬷拿着捻子挑了挑烛芯儿,使蜡烛更亮了些,扣上灯罩对黛玉道:“姑娘仔细伤了眼睛。”
黛玉抬头笑道,“嬷嬷坐吧,我这里只剩下收线了,今天做好,明天哥哥来了,便能给他带回去了。”
方嬷嬷盯着黛玉认真的脸庞,叹道:“姑娘与大爷感情真好。”
黛玉收了线口,将多余的线头剪掉,抖了抖新做好的一双袜子,认真折叠好,叫妙竹好生收着。
“哥哥待我好,我自报之以好。以往我误会哥哥颇多,哥哥从不曾与我计较,总说我是妹妹,自当让着我。如今家中只有我们兄妹二人相依为命,我自也当多疼哥哥几分。”
“姑娘一向心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