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钟韶收回目光的同时,徐文锦带着探究意味的目光也落在了她的身上。他表情平淡,但目光中却带着兴味,片刻后轻笑一声道:阿韶之前还从未对什么人表现得如此感兴趣呢。
这话说得不错,钟韶在之前的三年里一直都在徐文锦他们面前保持着沉重稳重的模样,很多事都是他们愿意说就说,他们愿意教就教,钟韶从不追问,更不强求。她很少主动问起一个人,知道的消息大多也是徐文锦主动告诉她的,这般一而再的问起一个人,却是绝无仅有的。
不过此刻钟韶闻言也没什么表示,她只是静静地等着。
果然,徐文锦很快又开口了,却是调侃:今日长公主生辰宴,你在公主府应当又见着她了吧。莫不是见人家姑娘长得漂亮,看上人家了?
钟韶没想到徐文锦会这般说,闻言却是涨红了脸,也不知是羞是恼,又或者兼且有之。
这样的玩笑实在有些过了,毕竟她本是女儿身,相信徐文锦和吴长钧这些人也都是知道的,既然知道,还开这样的玩笑就实在是……
她们都是女子,何谈喜欢?!钟韶下意识的这样认为,可是转念一想,她又想起了孙皓的话,他也说过,自己可能会喜欢上苏墨……那么,究竟是她有违伦常,还是他们都说错了呢?!
思来想去,钟韶一时间竟有些不自信起来。徐文锦却是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暗自一挑眉,也没说破,却是话锋一转道:行了,言归正传吧,说起苏墨那姑娘,倒是个命苦的。
钟韶一听命苦这个词,心里先是一咯噔,继而注意力却都被那个命字吸引了去。她的心跳得有些快,忍不住追问:她出身不凡,身份贵重,先生缘何说她命苦?
徐文锦也没看钟韶,自顾自的端起案几上的茶盏轻抿了两口,然后方道:出身和身份又不代表一切,更何况她家的糟心事也不少。这些你都知道,我也就不多说了,不过我说她命苦,追根究底其实也与她的身份脱不开干系,还有,就是她的婚事……
钟韶发誓,徐文锦说到婚事这两个字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有瞥过她!
想起下午时偷听到的孙皓的话,钟韶便觉得有些心慌,可她并不能在徐文锦面前表现出来,于是只能沉着张脸垂下了眼眸,将所有的情绪都尽数收敛了起来。
然而姜还是老的辣,徐文锦到底发现了些端倪,心头也是暗笑。他想起了他和吴长钧那个一两银子的赌约,看样子钟韶对苏墨肯定不是无动于衷的,那么剧情之外,他未必没有赢的可能啊!
两个人心思各异,钟韶怕自己表现太过未曾追问,徐文锦这回却没有吊人胃口,张口便继续道:苏墨算来如今也满十六了,她这般年岁其实早就该谈婚论嫁了,不过是长公主未提,才暂时压了下来。不过苏墨终究姓苏,她是荆国公府的人,便终究逃不过联姻这一条路。
联姻?!钟韶突然想到了什么,先是一怔,继而脸色就有些不大好看。
不过还不等钟韶想得更多,一旁的徐文锦便又施施然的补上了一句:不过世家之间多有联姻,这事实在稀松平常。我说苏墨命苦,却是因为打她主意的,可不止是荆国公府那样简单,还有……剩下的话徐文锦并没有明言,反倒抬手向外遥遥一指。
钟韶的目光随着徐文锦的指向往外看去,外间早已是漆黑一片,除了灯火和天上的星月根本什么都看不到。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徐文锦所指的方向正是皇宫!
下意识的,钟韶又想起了傍晚时见到的太子,她的眸光微微闪烁,最终试探着问道:先生说的,是太子吗?
徐文锦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却是摇摇头不置可否:太子已经不是曾经的太子了,这我也不知道。不过苏墨夹在这两者之间,恐怕很难讨得到好了,就算有长公主和俞贵妃从中斡旋,又有谁知她将来是否会所托非人呢。
那一句所托非人似是砸在了钟韶的心底,让她心头突然一痛,连带着脸色也是一白。幸而此刻天色已晚,在堂中烛光的照耀下,钟韶的面色变化不是太过明显,终究没有让徐文锦看见生疑。
良久,钟韶才又开口道:先生大才,所言素来不会无的放矢。那么依先生所见,此局是否可破?若要改变苏墨的处境,又当如何呢?
徐文锦也没问钟韶为何执着于苏墨的事,他一手托着茶盏轻轻磨蹭着,抬眸看着钟韶问道:阿韶,你信命吗?问完也没等钟韶回答,他便又自顾自的接了下去:反正我是不信。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包括所谓的命运。很多时候,一句话,一个动作,甚至是一个念头,都能改变未来的走向。
人,才是决定一切的关键,世间从来没有所谓的死局和既定的命运!
徐文锦的话落在了钟韶的心头,虽然具体的他一个字没提,但钟韶的眼睛却是突然亮了起来。从下午听到孙皓的话后就惶然无措的心,在这一句话落下之后,终于再次安定了下来。
第30章 跑两圈
钟韶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总是会多想,很多时候旁人只要提点一句,她自己就能扩散思维想到很多很多……于是,也就格外的好忽悠!
没错,徐文锦刚才那一番话,除了三分是有感而发,七分都是忽悠人的!他因为惯性思维确实还没察觉出钟韶的意图,但是钟韶问到了苏墨,她是重要配角,他自然不好提前向钟韶剧透她的人生,所以说了半天全是些模棱两可的话,一句实底没透,全靠一张嘴忽悠了。
而显然,这些忽悠人的话,钟韶信了!看着她一脸信服若有所思的模样,徐文锦心里都小小的内疚了一下,然后在下一刻,他就毫不留情的下了逐客令:事情说得差不多了,时候还不早了,明早还要读书,阿韶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钟韶正失神的想着什么,冷不丁听到徐文锦的话,第一反应便是:时候不早了,贪睡的徐先生困了,嫌自己在这里碍着他睡觉了,所以要赶人!
虽有些好笑,不过这样一想,钟韶也发现时候确实不早了,于是她也没再留下打扰徐文锦休息,规规矩矩的躬身行了一礼:劳烦先生为学生解惑,学生感激不尽。既然时候不早,学生就不留下继续打扰先生了,先生也早些歇息吧。
说完这话,钟韶便没有再留,行过礼后转身就走了。
就在钟韶一脚踏出昭文堂大门的那一刻,系统的提示音在两人耳边清晰的响起:叮,主角好感度+5,目前为22,恭喜宿主达成成就师道尊严。
……所以说,他尽心尽力教了她三年,还不如一场忽悠来得有用吗?!
徐文锦听到系统提示音,一时间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心情复杂得差点儿忍不住掀桌。而同样听到这道声音的钟韶却仿佛没听见一般,脚步不停的淡定离去了。
说来徐文锦急着赶钟韶走,除了怕她继续追问之外,其实也确实是因为时候不早,他有些犯困了。然而系统闹了这一出,他的困意顿时没了——攻略三年,还靠着卖惨之类的才涨了5点的好感度,今晚一下子就涨了7点!哪怕涨好感的缘由让他觉得有些心酸,这会儿也激动得恨不得出去跑两圈啊!
趁着周围没人,徐文锦也不顾自己的高士风度了,撩起袍子就跑了起来。自然,也不能乱跑,若是被人看见了,说不得他明天就没脸出门见人了。
于是果断的,徐文锦一溜烟就跑去找吴长钧了。
吴长钧也住在昭文堂,距离徐文锦的住处说不上近,但也算不得远。他的腿伤也养了两个来月了,已经好了不少,偶尔可以拄着拐杖出去走走,只是活动终究因此受限,更别提继续给人上课了。日子过得可谓无聊至极,也没什么机会见着钟韶,攻略的事也只能放下了。
徐文锦匆匆跑来时,吴长钧早躺在床上睡了,冷不丁被人破门而入惊得他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然后因为动作太猛牵扯到了伤腿,顿时就是一阵龇牙咧嘴。
等看清来人是谁后,吴长钧心头顿时火起,刚忍不住要爆粗口,突然间又想起了什么,然后整个人都不好了——眼前这个可不仅仅是同伴,他还是个实实在在的基佬啊,这大半夜的不睡觉,趁着他腿上未愈破门而入什么的……
这样想着,吴长钧背上的冷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他几乎忘了自己身手了得,而对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下意识的就往床内挪了挪,顺便把身上的薄毯也裹紧了几分,磕磕绊绊的问道:你,你大半夜的来做什么?
徐文锦对于吴长钧的反应似乎一无所觉,快步走到床边后,就冲着床上愈发紧张的吴长钧大笑道:我的好感度又涨了,今晚涨了7点啊!
……谁都不要拦着他,他一定要掐死这个三番五次在他面前炫耀的小白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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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昭文堂里闹腾了许久,钟韶回到住处之后,也几乎一夜未眠。
今晚徐文锦说的话很多都是模棱两可的,远不比往日他教导钟韶时说得清楚明白。这一点钟韶自然察觉了,可她并没有深究,因为徐文锦那句世间从来没有所谓的死局和既定的命运,对于她来说,就已经是最大的提点了——他告诉了她,命运是可以改变的!
可以被改变的命运和早被人所知的人生……
钟韶枕着手仰躺在床上,目光随意的落在头顶的床帐上,突然就扬起唇角笑了。
这一刻,她不再惧怕他们先知先觉,因为她是个随时都可以改变想法和作为的人,而且还能听见他们的心声!于是,她变成了变数,徐文锦吴长钧这些系统宿主,统统都是变数!
随时都有可能改变的命运走向,又怎么会再怕某些人的先知先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