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闻言却是一笑,她笑着冲钟韶眨眨眼道:冬日穿得厚重,手脚都不灵便了。我见着屋里暖和,便少穿了些,不碍事的。
听苏墨这么说,钟韶脸上顿时露出了几分无奈,她也笑,笑着嘀咕:还说我像孩子呢,我看阿墨你才和孩子一样。一边说着,她一边走去一旁替苏墨拿了件厚实的外袍来替她披上,同时又道:外间下雪了,是今冬第一场雪,阿墨可要与我一同去看看?
安阳冬天的雪不大,但每年也会稀稀落落的下许多回,因此并不算稀罕。苏墨最近有些犯懒,却是没有多少赏雪的兴致。不过见着钟韶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她眉目间便也舒展开来,笑盈盈的应道:好啊,既是今冬的第一场雪,自然是要一起看看的。
钟韶便更高兴了起来,眉眼间都是笑意。
外间下着雪,却是更冷了,钟韶知道苏墨有些畏寒,便一边催促着她多穿些衣裳,一边打开了衣柜准备取件披风一会儿给苏墨披上。
衣柜里的衣裳早已经换过了一批,夏秋那些单薄的衣裳已经被敛秋和清珞收到箱子里了,如今衣柜里都是冬装。钟韶并没有费多少力气便找出了一件白狐裘的披风,那披风看着漂亮,摸着柔软,披着也暖和,钟韶一眼便看中了,取出来时却不小心带出了另一件衣裳。
那是一件淡蓝色的外袍,袍脚有紫色云纹,看样式是男装,拿起来一看与钟韶的身材倒也相称。不过钟韶仔细想了想,却并没有想起自己还有这样一件衣裳,更不是今天新添置的冬衣。
苏墨已经换好了衣裳,见钟韶在衣柜前已是站了好一阵,便走过来问道:阿韶,不是要出去赏雪吗?你一直站在衣柜前作甚?
钟韶闻言回转过身,手里还拿着那件外袍,她有些疑惑:阿墨,这件衣裳是我的吗?
苏墨看见她拿那件衣裳却是一愣,不知怎的,脸上便划过了一丝不自然来,她道:自然是你的,不是你的又能是谁的?
钟韶并没有错过苏墨脸上那抹不自然,她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这件外袍,才发现这外袍虽然漂亮,但针脚处却似乎比其他衣裳差了些。脑中有灵光一闪,她脸上倏地挂上了笑,整个人凑到了苏墨身旁,在她耳边道:我不记得有这件衣裳,莫不是……阿墨为我做的?
苏墨的耳根有些红,面上倒是一派寻常,她看了钟韶一眼,然后从她手中将那衣裳取过叠了起来,同时淡淡道:是我做的又如何?
钟韶闻言,脸上笑意更甚:我就说这么漂亮的衣裳我怎么没印象,果然是阿墨为我做的啊。
苏墨大家闺秀出身,针线女红自然是学过,可她学过的东西太多,自然也不是专精这一样。她自己做的衣服自己清楚,比不上府中的针线娘子,因此听了钟韶的话后心里有些甜也有些羞,便瞥了钟韶一眼,然后低低的道了声:油嘴滑舌。
钟韶听见了也不以为意,她仍旧笑眯眯的,却是将苏墨的手拉过来看了看,见着那纤纤十指仍旧如白玉般无瑕,并没有添几个针眼之类的伤口,这才偷偷松了口气。
但紧接着,钟韶便又拉着苏墨的手凑到自己唇边轻轻吻了吻,说道:阿墨做的衣裳,我很喜欢,不过下次还是别做了。你每日还有那么多事要忙,何必耗费这许多精力?
此刻房里只有她们二人在,苏墨自然也不在意钟韶这有些孟浪的举动。她转过身,微微倾身一吻落在了钟韶的唇角,接着略微抬眸,看着钟韶道:阿韶忘了吗?再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了。
今年的十月二十一,是钟韶十七岁生辰。
钟韶闻言一怔,接着明白过来这衣裳原是苏墨为她准备的生辰礼物,心里一时间竟是有些复杂。她抬手将苏墨拥入了怀中,叹口气,轻声道:你不说,我都要忘记了。
是真的要忘记了,钟韶上一回过生日,还是九岁那年,她爹弥留时。再之后,她爹过世了,这世间便仿佛再没人记得这个日子了,久而久之,连她自己都忘记了。
苏墨原也是不知道钟韶生辰的,只是两人成亲前换过庚帖,她看过一回,便将日子记住了。前些日子正巧不甚忙碌,她便抽空做了这衣裳,却不料钟韶会是这般反应。
略有些无措,不过转瞬间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联,苏墨心里不禁升起了几分怜惜来。她抬手抚上钟韶的后背,语气轻快的说道:你忘记也没关系,我记着便是。说完略微一顿,她又看着钟韶笑问:不过阿韶,我记得你的生辰,你可记得我的?
钟韶心中一暖,也笑了起来:记得,是二月十九,春光灿烂的时候。
苏墨与钟韶可不同,哪怕长公主和苏瀚闹得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可她依旧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每年苏墨的生辰,公主府和国公府得办两回,钟韶这几年间可是一次不差的全部到场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之前那些微伤感的气氛便也消退了。苏墨便笑道:好了,不是说要出去赏雪吗?再耽搁下去,天都该黑了。
钟韶闻言顿时一醒,拍了拍额头说道:对啊,我都忘了。她说完又兴冲冲的将那件被苏墨重新叠好的衣服接过,一边放回衣柜里,一边喜滋滋的道:这个等我生辰那日再穿。
苏墨见她真心高兴喜欢,便也笑着应了声好。
钟韶将那外袍妥帖的放在衣柜里收好了,便又取出那狐裘披风来给苏墨披上:今日落雪,外面可冷了,风也大,阿墨多穿些。
苏墨看看狐裘又看看钟韶,有些无奈:阿韶,这才几月啊,你便将这狐裘都翻出来了。
钟韶却是不理会,自顾自的将披风的系带替苏墨系上,又仔仔细细的整理了一遍,这才道:你管几月作甚?天气冷了,自然是要多穿些的,我可记得你畏寒……
冬日畏寒,却又不愿意穿太多束缚了自己,于是总爱将自己关在暖烘烘的室内……这大抵便是苏墨最任性,也最孩子气的一面了。
为此,长公主念叨过她,苏瀚与她说教过,清珞也总在她耳边唠叨,此刻钟韶又一副絮絮叨叨的模样,苏墨顿时没了言语。她赶忙抬手拉住了钟韶的手,有些无奈的道:好了,听你的就是,不是还要出去赏雪吗?我们快走吧。
说完这话,苏墨主动拉着钟韶便往房门走去,一副对什么避之不及的模样。钟韶也是第一次见着苏墨这般模样,略微一愣,便忍不住抿着嘴偷偷笑了起来。
待到两人踏出温暖的室内,迎面寒风呼啸而来,瞬息间便似将身上的热气全部带走了。
苏墨的脚步立时一顿,紧接着耳边就又传来了钟韶的絮叨:我就说外面很冷,该多穿一些。阿墨,你若是还觉得冷的话,我再让人取个手炉来吧……
第105章 不解风情
十月二十一便是钟韶的生辰了,又因着钟韶无意间的那句话,苏墨便决心为她好好过个生日。她已经打定主意在当天亲自为钟韶洗手作羹汤,然而计划却是赶不上变化快。
十九这天傍晚,钟韶下衙回府时便怏怏的,见着苏墨后没等她问便道:阿墨,今日早朝陛下突然下旨,要去冬狩。她说完这句,就忍不住抱怨:这大冷的天,才下了雪,打什么猎啊?!还有,就陛下那四体不勤……
一句话未说完,已是被苏墨掩了口,钟韶在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失言,便气鼓鼓的不再多说。
苏墨也是微蹙了眉,见钟韶不再口出妄言,便也收回了手,只问:冬狩定在了哪一天?
此时天下纷乱平息了不过二十余年,梁国尚武之风尚未消退,再加上先帝定下的规矩,春搜、夏苗、秋狝、冬狩,一年四季狩猎于郊野,是为成规。不过承平帝懒散,寻常狩猎的事都已经交给了太子,随便寻个日子去了便是,倒是少有这样大张旗鼓下旨亲往的时候。
钟韶听了苏墨的问,顿时更心塞了,她可怜巴巴的看着苏墨,颇有些委屈的答道:明日出发,为期三日,二十一那日还有狩猎的比试,得忙上一整日!生日也就别想过了。
若钟韶只是个五品的大理寺正,这冬狩与她是半点干系也没有的,可她身上偏偏还有个二品郡公的爵位,又正经的每日都上朝听政,因此这一趟是必定要伴驾随行了。
苏墨听了也是无奈,她想了想,便道:要不,我随你同去?
钟韶闻言眼睛顿时一亮,她是不知道随行官员是否能带家眷,不过苏墨大可以跟着长公主同去。于是她忙点了点头,心情也好了许多,不过还是有些想不通:往年陛下可没这么折腾,秋狝冬狩都是太子领着人去的,今朝怎的突然想起要去冬狩了呢?!
苏墨也不知缘由,不过承平帝本就肆意妄为,做事常常都是想一出是一出,因此他突然想去冬狩也不算有多出人意表。不知缘由也不必计较,只管收拾好明日要带上路的东西便是。
直到第二日,钟韶她们随着冬狩的队伍出了城,听着旁人的八卦两人方知:原是承平帝的新宠袁美人听说城郊的行宫中有温泉,便道天冷,央着承平帝去行宫泡温泉。承平帝听了一时意动,又想着差不多到冬狩的时候了,索性便拉了满朝文武同往……
同往个鬼啊!你和你的宠妃甜甜蜜蜜的泡温泉,这满朝文武还得爬冰卧雪的去打猎呢!
钟韶听了简直气炸,不过生气之余,她也偷偷的凑到苏墨身边问她:阿墨,我听说阿娘在行宫周围也有别院,不知……咳,不知道有没有温泉啊?
这个阿娘说的却是长公主,其实不止是颖阳长公主,早年京郊行宫建成后,许多王公贵族也跟风在附近修建有别院。此番冬狩若是在行宫附近举行,倒是能让他们少吃不少苦头,至少不必住帐篷吹冷风,还能抽空在自家别院里也泡个温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