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杺言也不好意思说不够吃,便轻声说了谢谢。
护士正要扶她回原处躺着,忽然想起那边的人们之前看向少女的眼神,便扶着她去了另一边。
像少女反应这么严重的,肯定至少要留在医院观察半小时。
宋杺言躺在椅子上,脑袋晕沉沉的,把东西全部吃完后,觉得胃部还是很空很空,但强烈的疲惫,精神上的倦意,还是让她很快进入了梦乡。
梦里,她被绑在了绞刑架上,周围的人群,黑着面孔,全在对她指指点点。
站在最前面的是爸爸和妈妈。
她行为不检点!
她爱勾引人!
她满口谎话!
她不孝敬父母!
一条又一条的罪责,化作一根根荆棘,抽打在她身上,嵌入她的皮肉,刺的她鲜血淋漓,最后盘踞在她的脖子上,死死的勒紧,让她眼前一阵阵的模糊,喘不过气。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我没有!
她的灵魂在大喊,在颤抖,但脖子上的桎梏却越来越紧,在窒息前的一瞬,她无力的、认命的闭上了眼睛,下一刻却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有点熟悉,有点怀念。
是叶辞。
能带给自己安全感的叶辞。
她缓缓的睁开眼。
周围没有光,还是那片黑暗。
叶同学没有说话,从头到尾都很安静。
但因为有了这个人,这里就似乎多了点什么。
她放心的让自己靠在对方的怀里,悄悄的攥住她的衣摆。
在手心被填满的一刻,好像灵魂也
拥有了面对这个世界的一些些勇气。
这一场梦境,以狰狞窒息开场,以平和温暖落幕。
宋杺言醒了过来。
想起梦中后来的感觉,觉得心里满满的,她不自觉的抚住自己的胸口。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护士见她醒了,给她换了一杯热水,细细观察她的脸色。
宋杺言接过水:好多了,谢谢护士姐姐。
她看向离的不远的门诊处,想到这几天一看到叶同学,鼻尖就充盈信息素幻觉的事,便看向护士,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你可以借我点钱吗?我想去做个检查。
等叶同学把工资以现金的方式给她后,她就把钱还给这位好心的护士。
护士二话没说,就答应借了。
宋杺言来到相关区域,面对医生,回忆了下那种幻觉感受,描述道:我的鼻尖,总是能闻到属于另一个人的信息素,我不知道是不是一种心理作用,但总有种莫名的渴望,想要和她亲近。
还想要被她标记
但这话,宋杺言作为一个omega,出于本身的矜持和羞涩,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
医生对她很有印象,毕竟信息素特殊,几乎和所有alpha的匹配度都挺高,闻言就有点惊讶:另一个人的信息素?对方是alpha吗?
是。宋杺言点头。
医生思索片刻:那你和对方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宋杺言犹豫几秒,攥了攥手指,还是说了实话:标记过一次。
这话说的很轻,很慢,像是海浪翻涌前的泡沫,如果不细听,恐怕下一秒就会消散。
但医生听见了,他沉吟不语,打开电脑,调取了全国相关的病例,仔细查看,过了十分钟,他抬起头,面色有些凝重。
宋杺言心中一紧,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向她:这是一个很特殊的症状,你是不是有再次被那人标记的念头?而且,这个念头的出现频率,还比较的高?
宋杺言一怔,终是垂了眸,点了点头。
那就没错了,一些病例显示,对于初次标记的人,会让身体产生渴望,一旦见到对方,脑中就会不由自主的去回忆那种感觉,并渴望再次标记,有这种感觉的,不管是alpha还是omega都是一样的,如果不能战胜这种感觉,那么以后恐怕就只能接受那个人了。
医生叹了口气:换句话说,这种感觉就像是一种瘾,你要戒掉它,而不能顺应它,如果你忍不住顺应了它,那么以后你的这一生,就只能接受那个人的标记,而不能接受其他人,其他人的标记会令你痛苦万分,只有那个人能让你身心愉悦,就连抑制剂的作用都会因此降低50%。
从此,只能接受一个人吗?只有她能带给我愉悦吗?
宋杺言眸中是看不清前路的迷茫,将所有都系于一人,这种情况只是想想,就觉得可怕,仿佛悬浮于空中的楼阁,不知何时就塌了。
那么,如何才能戒掉呢?
医生非常认真的回答:只要一个月内,不被那人再次标记就行,但是那种渴望每一天都会加深,幻觉只会越来越重,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一个月之后,就没事了?
是的,只要一个月。
宋杺言脚步虚浮的回了家,不得不承认,她今天受到的冲击很大。
姐姐,你怎么了?怎么心事重重的?
婉婉在家,看到她,先是朝她招招手,然后如同往常那样的询问着。
宋杺言恍恍惚惚中忽然觉得,好像每次自己与爸爸妈妈发生冲突之后,婉婉都会迈着细碎轻巧的步子走过来,笑脸吟吟的问她,还会拉住她的手轻轻的晃着,用真诚的眼神望着她,劝慰她:
姐姐,你不要生爸爸妈妈的气,好不好?他们就是太迷信啦,才会这样。姐姐,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宋杺言看着她,婉婉有一张不同于自己的圆圆的脸庞,笑起来的时候,很可爱,在这样的笑容中,她听见自己说:婉婉,我觉得爸爸妈妈是不是在隐藏着什么?他们为什么会像仇人一样的对待我,难道我不是他们的孩子吗?
婉婉噗嗤一笑:姐姐,你在说什么傻话?不要胡思乱想啦,你肯定是爸爸妈妈的孩子,肯定是我的亲姐姐啊。
第40章 冲击
宋杺言觉得自己被她的灿笑感染,面上不由的放松了些。
你中午想吃什么,我休息一会儿之后,就给你做。
宋婉婉抱着她的胳膊,摇了摇头:不用啦,我和爸爸妈妈说好啦,中午点外卖,姐姐,你好好休息吧。
嗯,那我先回房了。
宋杺言唇角微扬的与她挥挥手,便进了房间。
宋婉婉见状,用口哨吹了个小曲,就去了爸爸妈妈那里。
她不知道的是,没过多久,宋杺言又走了出来,脱了鞋子,赤脚无声的来到父母房间的门外,慢慢的将耳朵贴在门上。
只可惜父母房间的隔音不错,几乎什么都听不清。
她隐隐约约听见爸爸妈妈问婉婉:问到了?你姐姐她是不是又?
是啊。婉婉的声音好像有些不耐烦。我已经好好劝了她,我就说你们迷信啊。
嚷嚷什么?想让所有人知道是不是?这是妈妈的声音。
之后,他们的声音轻了下去,宋杺言便听不到了。
房间内
宋婉婉十分无聊的打着哈欠,手指勾在手机的挂件圈里转着,薄薄的白色手机顿时像风扇样转了起来,看的宋母是胆战心惊,虽说现在有钱了,但过去的些观念,多少还是有些根深蒂固。
小心点,别把手机摔了。
宋父却瞪了宋母眼,平日里抠搜的人,倒是阔气起来:坏了,就再买一个嘛。买最贵的那个什么手机,万多块的那个。
谢谢爸爸!
宋婉婉眼睛亮,不由的欢呼起来。
嘘。宋父以指抵唇,慈爱的眨了眨眼:就是不能让你姐看见。
什么姐啊,她才不是我姐呢。宋婉婉嘟了嘟唇。
宋母却还是有点不放心,又问了次:你说你姐怀疑自己不是我和你爸亲生的?还怀疑我们是不是隐瞒了什么事?
哎呀,她肯定就是说说而已嘛,我都好好的劝过她了,我说你们嘛,就是太迷信,觉得她迟早会祸害这个家才会这样。其实,你们要真担心她会做出什么事来,还不如装个监控,这样她什么状态,不就全知道了?干嘛每次都让我去问啊?
宋婉婉说完,懒腰一伸:真的好烦啊,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监控?宋父却思索起了这样做的可行性,在家里装?
手机也能装啊。宋婉婉抛着手机玩。
隐秘吗?会不会被发现?宋父立即追问。
宋婉婉正要回答,宋母却蹙着眉头说:老宋,我觉得不能装监控,万被发现了,这不是在加重小言的疑心么?反正没两年,小言就毕业了,也成年了,到时就把她远远的嫁出去,这段时间,咱们就别节外生枝,免得产生什么变数。两年而已,咱们收点脾气,稍微对她好点,也别老让她献血,偶尔花点钱买点血给婉婉输就是了,别把关系弄太僵。
宋父却觉得家里可以不装,但手机得装:家里她翻不出什么浪来,可在外面就不好说了,监控她的手机,咱们至少可以知道她搜索了什么,和别人交流了什么。如果她搜了亲子鉴定类的东西,咱们也好提高警惕,严防死守啊。
宋婉婉点点头:我觉得爸爸说的对。
那就装吧。宋母少数服从了多数。
过了会儿,又忧心忡忡的问了句:装下多少钱啊?不会特别贵吧?
宋杺言在门外只听见了什么监控、手机,其他便听不清了,但只听到的这些,已经足以让她的心发寒发颤。
这次试探,让她明白了家里确实是藏着个秘密,这个秘密只有自己不知道,并且爸爸妈妈还有婉婉,都不想让自己知道。
联想到她跟婉婉说的难道我不是他们的孩子吗?
宋杺言忽然觉得颅内像是一道惊雷劈过,腿脚虚软的厉害,个踉跄,完全站不稳了。
指甲划过门边,发出刺啦的难听声响,她吓的惊,立马瞳孔大睁,万分紧张的注视着房门,与此同时,脚步慢慢的往后退。
房间内宋母忽然嘘了声,用口型做着:好像有什么动静。
霎时间,三人都停了动作,侧头向门,竖起了耳朵。
宋母推了推宋父:老宋,你去看看,是不是
她在外面。
宋父轻手轻脚的靠近房门,鹰眸微眯,黑沉沉的眼睛显出几分凶厉,宋杺言也点点的往后退,二人就隔着扇门,只要那扇门被拉开,瞬间她偷听的举动,就会暴露。
等待着她的,会是什么,简直不敢想像。
宋杺言紧张极了,手脚片冰凉,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在爸爸拉开门之前,她退回房间,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才能逃过劫。
在退出一定距离后,宋杺言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是赤着脚的,赤着脚的情况下,就算蹦跳,也不会有太多的声音,便加快速度,溜烟的回了房间。
将自己房门关上的时候,是加倍小心,生怕这老旧的木门,会不合时宜的发出些刺耳的响动。
门边的金属转轴每转动一毫米,她都提心吊胆的紧。
差不多在她房门完全闭合的一瞬间,另一道房门唰的一下打开了!不到三厘米的门缝内,露出一双阴沉慑人的眼。
那双眼珠很是浑浊,但尤为警惕的扫视了一圈后,才将房门完全拉开,宋父单手背在身后,缓缓走了出来。
他回头看了看房门,当初设计房屋的时候,自己房间就是专门设计成那种里面的动静,外面几乎听不见,但外面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里面却能听的很清晰。
躺在自己床上的宋杺言,将头蒙在被子里,默默消化今天得到的一个又一个惊骇的讯息。
忽然,她的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本就不平静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她怕宋父发现她是刚刚才躺进的被子,她怕宋父将手伸入被中,试探里面的温度,因为她的被子接触到体温没多久,里面并不暖和,入手多是一片凉意。
她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着,随着宋父脚步的临近,紧紧闭上了眼睛,默默的调整呼吸,不流露出一点点的蛛丝马迹。
宋父的疑虑当然没那么快消除,他沉沉的看向被子,正要将手伸进去,感受一下温度。
如果是凉的,那就说明有问题,要么宋杺言刚刚确实乖乖的待在屋里,只是在干其他的事,要么刚刚自己房间外的声响就是她发出来的。
如果是前者,她就肯定没睡着,没睡着,为什么对他的到来,毫无反应?
宋父脑袋里把这些念头都转了一圈,眼看手就要伸进被子里。
忽然,屋门被人砰砰的敲响了。
叔叔阿姨,听说宋同学生病了,我们来看看!
叔叔阿姨?你们在吗?我们是九班的同学!
宋同学,我们带了好吃的水果来看你了!
宋父眸色不定,但一秒后,还是换了个表情,带上笑意去开门了。
哎呀,这才12点半,你们就来啦?午饭吃没吃啊?
没事,我们年轻,一顿不吃没关系。同学们进了屋,回答完宋父的话之后,就四处张望了一下:咦,宋同学呢?她好点了吗?
好多了。
宋父接过大包小包的水果,一看有石榴、蜜柚、蓝莓、苹果、火龙果足足十来个品种,连忙乐呵呵道。
叶辞看着空间狭小却收拾的很干净的客厅,对宋同学的生活状况有了一定的了解,玉曼凝跟在她的后面,探头进来。
宋父把水果放到一边,就仰着脖子喊:小言,别睡了,你同学来了。
宋同学在睡觉啊?那就别打扰她了,让她好好休息吧。
同学们一听班长在休息,就让宋父不要喊她起来。
但宋杺言虚弱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稍等,就来。
不多时,另一个房间的门打开了。
叶辞看见宋母和一个圆脸的姑娘走了出来,那圆脸的姑娘的眼神漫不经心在他们这群人的脸上绕了一圈,撇了撇嘴,似乎感觉很无聊似的,然后看向了自己,忽然就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