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承嗣脸色顿时一黑,如果真是如此,那简直称得上是丧尽天良,灭绝人性。
“郎君,你没有答应那女子去台州,是因为神火坊的事吗?”李芷盈问道。
武承嗣道:“不,神火坊的事其实交给别人也行,并不需要我亲自去干。”
唐朝时期冶炼技术有限,工业水平不够,就算发明出火药,也不可能立刻进入火器时代。
就算把火枪和火炮也研究出来了,也不可能立刻取代冷兵器。
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需要国家的工业实力不断提高,产能提高,热兵器才能一点一点增加自己在战争中的地位。
李芷盈道:“那你为何不答应她去台州呢?”
“你希望我去吗?”武承嗣眨了眨眼。
李芷盈微笑道:“你别转移话题,我知道你一定是有什么别的目的,才没有立刻答应她,是什么?”
说着脸孔凑近,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中满是好奇之色。
“真是瞒不过你。”武承嗣笑了笑,正色道:
“杜审言曾和我说过,他怀疑火凤社的总坛在三个地方,台州便是那三个地方之一。”
李芷盈思路转的极快,说道:“你怀疑这女子是火凤社的人,故意编出一番谎言,诱骗你去台州?”
武承嗣缓缓道:“对付我也有可能,不过更有可能是有人想让我离开长安,以免碍了他们手脚。”
李芷盈心中觉得周裳并不是火凤社的人,但并不想武承嗣去冒风险,便说道:“极有可能,沛王巴不得你离开长安城。”
武承嗣笑道:
“不过仔细一想,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首先不谈我对周裳姑娘的感觉,如果她真是火凤社的人,想诱我去台州,绝对不会说一个这么离奇的故事。”
“你是说那间藏着尸体的小屋?”
“对,从她的论述来看,她简直就像在胡说八道,试问火凤社的人如此精明,怎会编出这种故事来?”
李芷盈垂下双眼,她不善说谎,只得点头道:“是的。”
武承嗣又道:
“而且火凤社可能就在台州,这个组织背景复杂,靠刑部是不可能办他们的,我这次就算离京,主要目的也是为了解决他们。”
李芷盈抬起头来,认真的说道:“你其实不必多解释,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武承嗣微微一怔,想起当初自己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心中一暖,用力握住她的纤手。
“郎君,吐蕃人退兵的消息还未传回来,如果安西四镇发生大战,皇后殿下一定会派你去西北战场,所以你现在去找皇后殿下说这事的话,她也许不会答应。”李芷盈提醒。
武承嗣点头道:
“我明白,吐蕃人的事不了,我其实也不放心离开京师。你放心,我会等吐蕃人退兵后,再找姑母提及此事。”
……
接下来几日,武承嗣一边等着消息,一边安排着神火坊的事,神火坊的衙门被设立在军器监旁边。
武承嗣从翰林院中调来了孟怀良和卢照邻,让两人来神火坊给他帮忙。
他只给两人交代了一个任务,让他们帮忙搜罗工匠,给那些工匠开高俸,又给他们吏员的身份。
其实唐朝已经有了一个将作监,里面都是些优秀的匠人。
军器监中也有不少铁匠,在这个时期,匠人还是有一定地位的。
不过这还不够,武承嗣要通过神火坊的设立,再次提高天下工匠的地位。
与研究火药枪炮相比,这个目的反而更加重要。
孟怀良和卢照邻得到武承嗣命令后,各自发动家族的力量。
不到三天时间,便帮武承嗣搜罗到五十名工匠,而且都是些有名的工匠。
武承嗣又去将作监要了三十名能工巧匠。
将作大匠杨务廉虽然是从三品大员,但面对武承嗣这个掌权郡王,也只能乖乖交人。
随后,武承嗣又从翰林别院中,将薛稷调了过来,这个历史中有名的大画家,被他当做画图软件使用。
由他来指导,薛稷动笔,画出了一门纺锤形结构的火炮模型。
这个模型有炮耳、准星、照门,不过考虑到此时的冶炼水平,武承嗣便降低了口径和炮身长度,为了保证气密性,设计成前装炮。
模型有了,剩下的便是让工匠们按照这个方向研究了。
武承嗣对这个时代的冶炼水平并不是很清楚,也不知道工匠们要多久能研制出炮管。
不过只要持续投入,他相信研究出炮管是迟早的事。
这一日晚上,武承嗣从神火坊回到府中,刚在大堂坐下喝茶,李芷盈忽然从角门走出,焦急道:“郎君,不好了,周裳姑娘出事了!”
“她怎么了?”武承嗣忙问。
李芷盈上前几步,拉着他的手向后院走去,一边走一边说:“她差点自杀了!”
武承嗣又惊又怒,道:
“我不是都告诉她再等两天就去台州吗?她怎么连这么一会都等不及!她现在情况如何?”
“幸好被青荷及时发现,通知了妾身,一条命总算是保住了,不过一个月内恐怕都不能下地。”
武承嗣眉头紧皱。
来到药楼时,只见周裳躺在床上,胸口缠了些绷带,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青荷抱着毛鼓站在一旁,武承嗣向她问起详细情况,她回答说:
“奴婢本来是想找周姑娘说话,可一进屋就发现她倒在地上,胸口插着把匕首,另外她还用手压着一张纸。”
说着向武承嗣递过一张纸。
武承嗣接过一看,发现上面写着三个歪歪扭扭的字,用鲜血写就。
去台州!
武承嗣心中极为沉重,十分不明白,这女子为何如此极端。他认识的江湖人物,似乎都比较极端。
高君会如此,周裳同样如此。
忽然间,他注意到纸上隐隐有些地方不同,用手一抹,有点软。
是水,纸上沾了水,所以才变软了,而且不止一处是这样。
纸上怎会有这许多水?
啊,是了,是泪水,周裳在写这几个字时,一定在流泪?武承嗣脑海中浮现出这样一副画面。
“今天周姑娘有没有见什么人?或者说了什么奇怪的话?”武承嗣忽然问。
玉绵急忙道:“有,有,今天有个人给她送了封信,是我带她去偏门见的那个人。”
武承嗣目光一亮,问道:“那人和她说了什么?”
玉绵跑到武承嗣面前,伸出一只手,模仿些送信人的动作,粗着嗓音道:“你的信。”
紧接着她又模仿着周裳的表情,淡淡道:“多谢。”做出接过信的动作。
一套动作做完,玉绵睁着大眼睛道:“当时的情景就是这样的。”一副寻求夸奖的模样。
武承嗣哪有心思夸奖她,又问:“她看信时是什么表情,有没有说什么话?”
“没有呀,她就是站在原地看了许久,一动不动,我叫她几次她都不理,我就自己走开了。”玉绵歪着脑袋说。
武承嗣抓住她双肩,笑吟吟道:“你离开之前,一定偷瞧了一眼吧。”
玉绵感觉自家殿下的表情有点恐怖,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忙不迭道:“看了,看了,信上就写了四个字。”
“哪四个字?”
“恩断义绝。”
武承嗣松开手,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托在下巴上,陷入思索。
李芷盈凝望着周裳,轻轻道:“她一定是因为这四个字伤透了心,所以不想活了。”
武承嗣叹道:“这女子外面坚强,想不到内心如此脆弱。”
李芷盈幽幽一叹,轻轻道:
“很多时候,坚强只是因为心中有一根柱子支撑着,当那根柱子断裂时,心房就会坍塌。”
武承嗣点了点头,道:“芷盈,要一直派个人在她旁边守着她,以防她苏醒后又干出傻事。”
“殿下,让奴婢守着她吧。”青荷毛遂自荐。
武承嗣颔首道:“好,那你这段时间就辛苦些,视线千万不要离开她。”
说着目光又转向玉绵:“你和青荷换班,轮番看护周姑娘。”
玉绵连忙道:“小婢一定将她盯的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