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吐息喷洒在罗蔚衡的胸前,让他的心脏都不由自主地变得柔软了几分。
转过头看了一眼没见到张首阳上岸,面上流露出明显的担忧与不安的表情的宋长青,罗蔚衡没有多此一举地上前去劝说什么,只弯下身,将已经睡着的人横抱起来,往对方在山腰的屋子行去。
他们离开了这么久,那两个小娃子大概也差不多要开始担心了,他还得想办法好好地安抚一下。
怀里的人小心地放到床铺上,掖好被角,罗蔚衡更垂下头,在季榆的额上落下一记亲吻,想了想,又在对方的双唇上亲了一下,然后才心满意足地起身离开了屋子。
“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你要去招惹罗蔚衡。”轻微的关门声过后,季榆的耳边突兀地响起一个声音。他的手指动了动,并没有睁眼。
就在容漆以为这个人会再一次无视自己的时候,却倏地听到对方开口了:“因为我需要身边有一个‘开窍’的人在。”
池君昊和尹苍羽花了整整一辈子与对方纠缠,但即便经历了那么多生死离别与羁绊纠葛,那两个人却直到死去,都没有弄明白自己深埋在心底的那一份感情。
即便眼下的发展早已与剧情相去甚远,但季榆并不奢望那两个现在连依赖与仰慕都分不清楚的人,能够在没有碰上任何刺激的情况下,明白“喜欢”这种复杂的东西。
容漆:……
所以,罗蔚衡就是个倒霉的被选做启迪道具的家伙吗?总感觉以前貌似见过起到类似作用的人过?
想到季棠最后的结局,容漆觉得,他已经开始同情起罗蔚衡来了。
失心与丧命,对于一个人来说,究竟哪一种更为悲惨,还真是不好说。
“那张首阳和宋长青呢?”容漆实在是不明白,季榆为什么要去管这两个人的事情,“你为什么要去管他们的事情?”
要是他没有记错的话,要是按照原定的轨迹继续走下去,这两个人的结局,可却是有些悲凉。
分明深爱着对方的两人,却仅有在一方离世之后,才敢将自己心中的感情表露出来——若是季榆能够改变这种结果,容漆自然是再乐意不过,他只是有些好奇,季榆是否也会对这种事情,生出些许同情来。
这个人……真的感受不到任何情感吗?
“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就可能在两周后引起美国德克萨斯的一场龙卷风。”然而,季榆的回答却与容漆心中所想的内容没有半点干系,“即便是再微小的变动,也有值得一试的价值。”
哪怕只能给“系统”带来一丝一毫的误差,于他而言,都不是无用功。
之前的两个世界,他太过纠结于主角周边的事件,是以在第一次的成功之后,便狠狠地栽了一个大跟头。如果他还是不懂得吸取教训,那就有些太过愚蠢了。
听到季榆的话,容漆沉默了好一阵子,可最后还是感到有些不死心:“但是你还可以有其他选择的。”
由于身为主角的池君昊是九华山的弟子,小说中对于这个地方的着墨,不可谓不多,其中有不少角色的戏份,可比那两个人只提到了几句的人要多得多了。
“我只是选择了最符合人设的行为。”季榆的语气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无波,就好像由程序控制生成的话语,听不出一丝感情。
比起其余那些和他没有太多的交集的人,和他有着密切关系的张首阳的事情,显然是所有选项中最好,也是最为“理所当然”的选择。即便是那最为严密的“命运”,也难以在这其中,找出任何漏洞来。
而除了在那两个人身上有可能会收到的成效之外,他还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来替换以往的“季榆”留在罗蔚衡心目中的形象——至少就目前而言,他的计划并未碰上任何阻碍,单这一点,就足以说明许多东西。
“是吗?”好半天之后,容漆的声音才再次传来,“亏我还期待了那么一下下呢。”说完,他停顿了一下,才再次开口,“行了,你睡吧,要不然明天起不来就得怨到我头上了不是?”
感到冥冥之间的联系被对方切断,季榆翻了个身,将身上盖着的棉被裹得更紧了些,并未对此次的通讯表现出太多的排斥感来。
只要不是如上次那样,在未经过他的同意的情况下,径直将他的意识拉入另外的空间的情况,他对这种如同在电话中通话一样的行为,并不会生出过大的恶感来。
而且,他也的确该与这位总是时刻关注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的人,多进行一些交流了。
——出于各种意义上的原因。
季榆可不希望,下次到达其他世界的时候,“偶然间”撞上一个和那个人,有着一模一样的长相的人。
以对方到目前为止所做的举动,季榆并不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
他可不认为,从一开始容漆就能做到不征得他的同意,就直接将信息传递到他的意识当中的事情来。要真是这样,在上一个世界的时候,他就不会由于错误的信息,而失败得那么彻底了。
想来应该是他在对方的那间公寓当中停留的那段时间里,对方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做了些什么吧,否则那个人没有必要将他在那里留那么久的时间。
对于这位自称为神明的人,他的了解,确实是有些太过匮乏了。
正如他之前所说的,他不喜欢自己的面前摆有尚未解决的谜题——尤其是这个谜题,还和他有关的时候。
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季榆不再去思索这些目前无法得到答案的问题,放任自己的意识,一点点地沉入了那袭来的睡意当中去。
第58章 第三穿(十)
“你有真正地喝醉过一次吗?”还没有睁开眼睛, 季榆就听到了容漆的声音,尚未彻底从那混沌的睡意当中清洗过来,他竟从中听出了些微的深沉与凝思。
季榆睁开双眼, 望着房顶的横梁, 并未立即开口回答——尽管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根本不需要进行任何思考。
“没有。”他说, 声音平稳沉静, 听不出丝毫的迷糊与睡意。
然后, 季榆就听到了容漆的笑声。
低沉、悦耳, 与初次相见的时候, 那种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情,而发出的略显轻佻的笑声,完全不同的声音。
季榆知道对方在笑什么。
分明他那般渴望能够感受到哪怕一分一毫的情感,却同样畏惧着失去掌控的无措,连那一丁点的危险,都不愿去试探。
没有再去理会另一边没有说话,却又未曾切断通讯的人,季榆掀开被子, 穿戴整齐之后, 便推门走出了房间。
时辰已经不早了, 地面的积雪反射着阳光, 刺得季榆不由地眯起了双眼,好一会儿才分辨出了逆着光站在屋前的三个人。
或许是眼前的阳光太过耀眼,又或许是那三个人同时望过来的动作太过一致, 那一瞬间,季榆甚至生出了自己能够感受到他们的目光中,所蕴含的温度的错觉。
然而,错觉终究只是错觉。
垂下眼帘,遮住有如一潭死水的双眸,季榆抬脚往前走去。
“师父!”一见到季榆过来,尹苍羽顿时连马步也不蹲了,扔下另外两人,乐颠颠地就朝着他飞奔了过来。一旁的池君昊则照样乖乖地维持着马步的架势,只在季榆看过来的时候,乖巧地打了一声招呼:“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