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曲长歌终究是他的恩人,他不希望自己在欠了对方一命的情况下,还给对方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只不过……
“什么叫‘好歹也是个大夫’?”有点好笑地看了仰着头看着自己的人一眼,百里承抬手轻轻地敲了敲他的头顶,“曲大夫的医术可不是寻常的医师能比得上的。”
要不然,这会儿他说不定就没有办法再像这样,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了。
“所以我才决定要去偷师啊!”没有丝毫停顿地接过了百里承的话,季榆脸上的笑容异常灿烂,跟开花儿了似的。
百里承:……啥?
像是一下子没能理解季榆话里的意思似的,百里承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还不等他说话,季榆就抢在他之前开了口:“曲长……曲大夫同意了的!”
在中途把那稍显不合适的称呼给改了过来,季榆努力地向眼前的这个人表达着自己对另一个人的善意。
要是百里承真的不同意他去曲长歌那里的话……那他也就只能另外想想办法了。
眨巴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季榆琢磨着事情不顺利的备选方案。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季榆的那点小心思,百里承在和他对视了一阵之后,并没有说出反对的话语,只是在思索过后,出声问道:“怎么会突然想到要学这个?”
他明白既然季榆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肯定不会是一时兴起。这个孩子在对待一些事情的时候,认真得有些过分。
“因为曲大夫救了百里。”敛了面上的笑容,季榆看着百里承,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不希望下次百里承碰到这样的事情的时候,他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对方将自己的性命,交到另一个人的手中。
许是没有料到季榆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百里承有些微的发怔。他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季榆的发顶,语气中带着少许的无奈与感慨:“你这个傻孩子……”
“再说了,”然而,季榆的下一句话,就成功地让百里承心中生出的那些许感动的情绪,给消散了开去,“反正百里又不喜欢他。”
有点失笑地弹了弹季榆的额头,百里承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个家伙那孩子似的占有欲和嫉妒心。
“我总有一天会成家娶亲,”想了想,百里承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说道,“你也会碰上那个……”
“不许!不会!”不等百里承把话说完,季榆就直接打断了他,那瞪大了眼睛的模样,就好像百里承只要敢在这时候说一个“不”字,他就会立马扑过去在对方身上咬一口似的。
被季榆这般孩子气的表现弄得有些好笑,百里承终于还是无奈地败下阵来:“好好好,不娶不娶。”
“那么,现在,”装作没有看到季榆瞬间发亮的双眼,百里承伸手拿过了季榆手中的医书放到一旁,忽地弯下腰,将人整个横抱了起来,“先好好地休息。”
比初见时重了许多的分量在手中分外清晰,百里承将人小心地放在了床上,温声说道:“把自己的身子养好之后再过去。”
原本还想反驳什么的季榆一对上眼前这人那双满是柔和的眸子,只觉得那到了嘴边的话在刹那间就转了个弯,成了带着些娇气的内容:“我的鞋还没脱……”
百里承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俯下身,像以往照顾某个怕生的小家伙那样,将他脚上的鞋子脱下来放到床边。
或许是百里承太过配合的缘故,便是季榆,在这时候都有点感到不好意思起来。他忸怩了好半天,才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那平日里难得见到的模样,让百里承面上的笑容不由地更大。
“待会儿醒了先吃点东西再喝药,”替季榆盖好被子,百里承又叮嘱了一句,才直起身来,“我还有点事情,可能会晚点回来。”
知道百里承这个大将军不可能每天都和自己一样闲,季榆当然不会做出什么非要缠着人留下来的举动,只是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小声地问道:“又要打仗了吗?”
近些日子里,百里承外出的日子,似乎比之前多了许多。
听到季榆的话,百里承轻轻地叹了口气:“暂时还不会。”
但之后会如何,却是无法确定了。
今年的夏天比之往年要酷热了数倍,不少地方都发生了旱情,通常来说,在出现了这般的气候之后,同一年的冬日总会无比严寒,那些本就没有多少耕地的蛮族,到了冬季只会更加短衣少食,到时便是做出出兵掠夺的事情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只不过,这些事情,他是不会和季榆说的。
至少现在不会。
见百里承没有细说的意思,季榆也不再追问,轻轻地应了一声之后,就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反正不管发生了什么,这个人都会成为那堵最为坚实的墙,将一切来犯者都阻挡在城门之外。
感受到季榆那毫无保留的信任,百里承的唇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即便只是为了守护这份内心深处的信赖,他也绝对不会让那些意图来犯的人,踏入疆土一步。
敛去眼中锐利的神色,百里承又不放心地嘱咐了几句,才转身离开了房间。
无论那些蛮族接下来会做些什么,他们都得早些做好准备才是。
听着门外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季榆悄悄地睁开了一只眼睛,确认某个人没有故意作出离去的假象,回头杀个回马枪的意思,立马掀开被子跳下床,拿了桌上的医书才又钻回了被窝里。
时间那么宝贵,他又怎么能浪费在睡觉上呢对吧?
将手里的书放在了枕边,季榆从中抽出了一本,靠在床头看了起来。
当百里承终于允许季榆出门的时候,他已经差不多把买来的那几本医书上的东西都给记下来了——虽然这在他辨认药材的这件事上,没有任何帮助。
“……这是什么?”看着自己面前这堆看起来像是某种植物的根须晒干之后制成的东西,季榆的眼角跳了跳,忍不住出声问道。
那些医书上的确有分辨各种药草的方法,有些书册上甚至还画了一些简单的草图——然而,那上头所有的描述,都是针对那些玩意儿在被晒干,碾碎做成面前这种东西之前的样子的。至于眼前这一堆堆不管怎么看,都没有多少差别的东西,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分辨。
“那是杜衡根,”然而,曲长歌只看了一眼,就准确地说出了季榆所指着的那堆药材的名字,连丝毫的停顿都没有,显然早已将这些东西熟记于心,“主治风寒咳嗽,有止气奔喘促,消痰饮之效。”
季榆见状,不知怎么的就有点挫败。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准备工作已经做足了,即便不可能一下子就掌握所有的东西,想来也应该能让曲长歌大吃一惊,可结果到头来,他连这屋里的一个药材,都认不出来。
第70章 第四穿(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