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身轻轻地合上木制的门扉,百里承的动作顿了顿,才继续往里走去。
这间医馆他来过几次,虽谈不上有多熟悉,但大致的布置,却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而此时既然前门关着,想来季榆和曲长歌,都不会在药房这边。
听着自己在这安静的环境当中,显得异常清晰的脚步声,百里承的神色有些复杂,他有点无法确定,自己这会儿究竟在做什么。
“我当然喜欢长歌啊!”突然响起的声音让百里承的步子一顿,他转过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如果他的记忆未曾出现什么岔子的话,那正是曲长歌的卧房。
心脏倏地就沉了下去,百里承的呼吸有些滞塞。他实在是想不出来,季榆会在曲长歌的卧房当中,做些什么,又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一直以为,这句话,季榆只对他说过。
那两人似乎又说了什么,只是声音比先前低了许多,其间还夹杂着些许不明显的水流声。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百里承用力地抿了抿双唇,终于还是没忍住,快步往两人所在的房间行去。
“等、等等!”再次响起的少年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慌乱,似是碰上了什么令他无比失措的事情,“这里不需要……唔……”略带甜腻的轻哼让百里承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弹了一下,眼中的神色也变得冷厉了起来。
他可以不在意季榆喜欢上其他人,但要是曲长歌敢在没有成婚之间,对那个孩子做出什么来的话——
紧闭的门扉被猛地踹了开来,狠狠地撞到了墙上,又弹了回来,发出凄惨的碰撞声,屋里的两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惊得一愣,怔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一齐转头朝门外看去。
“百里?”看清了站在外头的人,季榆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睛,面上顿时浮现出一丝笑容来,“你怎么来了?”
他的脸颊被热气蒸腾得有些泛红,一双乌黑的眼睛有如浸润的黑珍珠一般明亮惑人,从被沾湿的发上滴落的水珠滑过他纤长的脖颈,融入没过锁骨的温水中。
视线无意识地随着那滴水珠往下滑去,百里承的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用有些沙哑的嗓音出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还不是昨天那个药膏。”一听百里承说起这个,季榆的脸上就露出了郁闷的表情。
昨儿个他花了那么大的力气,都没能把那一层黑乎乎的东西给折腾下去,结果今天早上一来这里,就发现曲长歌的脸上,压根没留下一点儿昨天被他抹上去恶那玩意儿的痕迹,他的心里立时就不平衡了。
要知道,按照曲长歌的说法,这东西可是得大半个月,才能自个儿消退下去来着。
于是,在签订了一大堆不平等条约之后,季榆终于获得了由对方亲自给自己洗澡的殊荣——虽然他压根不想要这种旁人无法享受的服侍。
听到季榆的话,百里承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地动了动,好不容易才压下了侧头看一看对方昨天所说的“那个地方”,是不是真的变了个颜色的冲动。
没有去看季榆的表情,他转过头,看向边上从刚才开始就没有说话的曲长歌,声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冷意:“那你们洗完了吗?”
他可不觉得刚才自己听到的动静,会在寻常洗澡的时候出现。
——即便曲长歌真的只是逗弄,这也确实越线了。
更何况,这个人的心里,到底打着什么样的主意,他还真拿不准。
“若是百里将军没有突然闯进来的话,”察觉到了百里承话语中那些微的敌意,曲长歌的双眼微眯,笑着回答,“我们这会儿应该结束了。”
不管对方的目的是什么,这样不请自入的行为,已经是大为失礼了。
“那正好,”像是没有听出曲长歌的言外之意似的,百里承略微弯了弯嘴角,“我有些事要和小榆一起去处理。”说完,他偏过头,看向因为自己的话而有些发愣的季榆,等着对方的反应,曲长歌也随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等了好一会儿,发现曲长歌和百里承都没有移开目光的意思,季榆忍不住将身体往水底沉了些,他干咳了一声,面色有些尴尬:“你们……能先出去吗?”
被两个人这样直勾勾地看着,季榆只觉得自己浑身都不自在——尤其眼下他啥都没穿,能够用来遮掩的,就这一桶算不上特别浑浊的热水。
就算他们都是男人,他也是会害羞的好吗?!
第78章 第四穿(十一)
被某个突然腼腆起来的小家伙给赶出了房间, 曲长歌和百里承一块儿站在屋外,瞪着面前那扇先前被踹了一脚,险些散架的门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无他, 屋里那隐约的水声, 以及一些细微的布料摩挲声,对于这两个心中怀着别样心思的人来说, 着实太过惹人遐想。
或许是此刻的气氛实在太过古怪, 一直到季榆穿好了衣服, 从里头拉开了房门走出来, 外面的两个人都依旧跟两个木头桩子似的杵着, 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百里,”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神色莫名的曲长歌,季榆一只手随意地拨弄着还带着些许湿气的长发,稍显疑惑地向百里承问道,“你刚才说的,是什么事?”
他刚刚仔细地琢磨了一阵子,还是没能回想起来有什么需要去做的事情。
对于这个自己临时编造出来的借口,百里承想不出什么恰当的回答, 索性直接转过身, 朝院子外走去。
被百里承这意料之外的举动给弄得一怔, 季榆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他看了看明显放慢了步子, 等着自己跟上去的百里承,又看了看眉头紧皱,神色间陷得有些不悦的曲长歌, 一时之间有些踌躇。
他不是傻子,当然能够看得出来这两个人之间那古怪而僵硬的气氛,只不过他不明白,向来都相处得挺好的曲长歌和百里承,怎么突然就闹气别扭来了。
但是,要是真的非要在百里承和曲长歌两人当中选择一个的话,季榆从来都不需要犹豫。
看着眼前的孩子低声向自己道了歉之后,就小跑着追上了前边的人,曲长歌忍不住在心里哦轻轻地叹了口气。
天知道他在季榆心目中的地位,什么时候才能及得上另一个人——尤其眼下百里承似乎已经成了那些,把他当成会从对方的手里抢走女儿的敌人的父亲。
曲长歌可不觉得对方今天突然闯进来,会是因为心血来潮。
感到自己眼前的路无比遥远,曲长歌长长地吐了口气,转身往屋里走去。
他可还有一堆烂摊子需要收拾呢。
视线在桌上放着的一本书册上扫过,曲长歌的动作蓦地一顿,脸上流露出些许懊恼的神色来。
他又忘记将这东西,拿给季榆了。
曲长歌并不知道在一个人生辰的时候,该送什么样的礼物更为合适,是以前些日子他在街市上转了几圈之后,还是空着手回到了家中,最后索性将自己这些年行医记下的一些东西给整理了出来。他知道那个小家伙对于这些东西,一直都有着浓厚的兴趣。
只是那之后季榆有一阵子没有出现,昨天两人又闹得太过,结果今天又赶上这么一档子事……曲长歌抬手揉了揉额角,莫名有种诸事不顺的错觉。
将手中的书册放下,曲长歌终于还是放弃了将其亲自送到将军府上去的念头——这会儿他着实无法确定,要是自己这么做了,百里承会不会让人把他给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