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桌子边上, 托着腮帮子看着度一方翻出签字笔,低下头写字的样子,季榆不由地有点出神。
不得不说, 这个人的容貌, 绝对是上天最为精致的作品之一,就单单这样一个简单的提笔垂眸的动作, 都有种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魔力。
这要是放在以往的那些年代, 这个家伙肯定也会是某些人口中的祸国殃民之辈吧?
季榆总听到有人在不停地数落着这个时代的不是, 但在他看来, 眼下的这个世界, 比起以前来,有了太多美好的东西。
至少在如今,美貌并不是一种无法抹去的原罪。
从窗户里吹进来的风扬起了度一方额前的发丝,那被染上的些微淡金色,有种难以形容的耀眼。
季榆忽地就想起了多年之前,那个伏在书案上,专心地写着字帖的书生。
每当感到疲惫的时候,他总会放下笔转过头来, 用那稍显低柔的嗓音, 轻声问上一句:“还觉得冷吗?”
季榆很努力地想要回忆起说这话时, 那个人的模样, 可最后所能够想起的,也不过是那在屋内氤氲开来的浅淡的檀香气息。
那被称之为时间的东西,总是这般毫不留情地夺取着, 他们所珍视珍藏的东西。到最后,只剩下一个被蚕食得连自己都记不清的模糊影像。
给跟在自己名字后面的那条翘尾巴蛇画上最后一笔,度一方满意地勾了勾嘴角,抬起头来,却正好对上了季榆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视线。
大概是那双眸子里属于自己的倒影太过清晰,度一方一时之间连自己原本想说些什么,都有点想不起来了。
边上缺了一块的蛋糕那甜丝丝的滋味传来,为两人间的气氛增添了一分浮沉不定的暧昧。
嘴唇不自觉地动了动,度一方突然就笑了起来:“在想什么?”
想得这么入神,连自己的影碟都不要了?
这么想着,度一方有意将手里拿着的东西,在对方的面前晃了晃,神色间带上了几分调侃。
“在想你长得真好看。”被度一方的动作拉回了有些跑远的思绪,季榆歪了歪脑袋,很是老实地把自己的宪法给说了出来——他本来也就没觉得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这世上这么想的人,又不止他一个,就是去网上输入这个家伙的名字,随便搜一搜,都能搜出一大把夸奖和表白的内容。
所以季榆不太明白,眼前的这个人在听到他的话之后,为什么会露出这样奇怪的表情。
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季榆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恒之就没有你长得好看。”
“恒之?”第一次从这个妖怪的口中听到除了许清容之外的名字,度一方略微挑了挑眉头,心中生出了些许兴趣。
似乎从见面开始,季榆还从来没有说过和自己有关的事情来着——虽然度一方觉得,就算他问了,得到的也可能只是一些颠三倒乱七八糟的答案。
他可不觉得这个家伙,会有什么精彩到足以写成故事的经历来述说。
真要是那样,对方这会儿就不会还是这么蠢了。
想到这里,度一方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了几分。
说不上来为什么,每次想起眼前这个妖怪的一些举动时,他的心情就总会不受控制地好起来,大概这就是对方身为妖怪的特殊之处?
听到度一方带着些许疑问的语气,季榆眨了眨眼睛,有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顿时双眸一弯,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恒之就是你啊!”
度一方闻言,略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季榆在说什么,一下子有点不知道自己是该感到意外还是了然。
这个妖怪此时会出现在这里,本来就是因为当初据说应该是转世之前的他救下了性命,来找他偿还欠下的恩情,能够被对方用这样的语气提起来的,除了那个被记了几百年的人之外,还能有谁?
只不过,在这之前,他还从来没有听季榆提起过和那个人有关的事情,所以这会儿有点惊讶罢了。
但话又说回来,真要算起来,他和这个妖怪其实也只相处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连这一天里面,对方还一直不停地提到许清容的名字,一想到这一点,度一方就觉得有点莫名地不爽——可他却总有种和对方相识了很久的错觉。
大概是他把之前那些对方藏在屋子里的时间,也都一块儿算上了?
就连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这种想法有点好笑,度一方摇了摇头,把手里签好了名的影碟放到了季榆的手里。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那些刚把宠物抱回家的人,不也都一个个把那些小家伙,都当成心尖尖上的宝贝吗?他的这种心态,还是很好理解的不是?
看着季榆喜滋滋地接过了影碟,就好像得到了什么天底下无比难得的宝物一样,度一方不知怎么的,就有点想笑。
分明他不止一次地见到过那些真心喜欢自己的粉丝,从自己的手中接过礼物时,那种发自内心的悸动与喜悦,可他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或许是眼前这个人眼中的神色,实在太过纯粹了吧,那些纯粹到了极致的东西,总是有着超乎常人想象的感染力。
“恒之——”可能是觉得这个名字叫起来有点拗口,度一方略微停顿一下,改了口,“——那个救了你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恒之?”听到度一方的话,季榆将视线从手里的东西上移开,抬起头朝他看了过来,“他啊……”很是认真地想了想,季榆弯起双唇,一双黑色的眸子有些微的发亮,“是个很好的人!”
“……然后呢?”等了好半天都没有再等到季榆的下文,度一方的眼角跳了跳,忍不住开口问道。
“然后?”似乎有点奇怪度一方为什么这么问似的,季榆眨了眨眼睛,神情间带着几分无辜,“他就是个很好的人啊!”
度一方:……
他错了,他果然不该问对方这种深奥的问题的。
看了一眼显然还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了哪儿的妖怪,度一方叹了口气,起身抽走了对方手里的影碟。
季榆:……
他做错了什么,要拿走他的东西?
“反正时间还早,一起看部电影?”看到季榆瞪着眼睛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度一方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唇边的笑意,出声问道。
他向来都有自己一个人在家看电影的习惯,一来每次出门都得折腾好半天,免得被人认出来太麻烦,二来这本来也就是他一直以来的兴趣,要不然他也不会选择现在的这个职业了,而且有时候看一看自己过去演的片子,更能发现自己平时没有注意到的问题。
既然这会儿他想不到什么其他的事情要做,干脆维持原来的习惯就好。
偷偷摸摸地在度一方的屁股后面跟了几个月,季榆对于他的这个习惯,自然是知道的,听到度一方这么说之后,稍微想了一下也就同意了。
说实话,季榆也挺想知道这部片子讲的什么的,否则的话,下次度一方再和之前一样问起这是不是他最喜欢的片子的问题,他该怎么回答?
看到度一方把碟子塞进了影碟机里,季榆连忙跑过去端端正正地坐好,那跟个努力想要表现出自己的乖巧的小学生一样的举动,让度一方忍不住感到一阵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