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季榆眼中那带着点悲壮的神情,许清容偏了偏头,倏地忍不住轻笑出声来。
他有时候真相敲开这个小家伙的脑袋看一看,那里头都装的什么,能够让对方露出那样有意思的表情。
“好了,不是困了吗?”又在季榆的脑袋上摸了两把,许清容才有些不舍地收回了手,“先睡一会儿吧。”
要是再和他闹一会儿,天都该亮了。
听到许清容的话,季榆愣了愣,抬起头盯着他看了好半晌,确定对方的意思,就是让自己一条蛇去睡觉之后,眼中顿时浮现出一丝怒气来。
——看这人今天早上的样子,估摸着连昨天晚上也没睡吧?结果这会儿居然还想继续熬?
这家伙以为自己是和他一样的妖怪,可以连着几个月都不用睡觉的吗?!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那跟烟熏妆一样的黑眼圈!
见眼前的人貌似还因为自己的反应而显得有些莫名,季榆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张开口用力地咬住对方的衣袖,往床上拉去。
被季榆扯得整个身子都不受控制地歪了一下,许清容算是真切地体会到了对方那与体型完全不相符的力气,一下子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好。
季榆到底还是知道掌握分寸的,没有直接让人摔倒在床上,在拉了一下之后就松了嘴,仰着脸看着许清容。
不明白季榆又在闹腾什么,许清容低着头和他对视了好一阵子,才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试探着开口问道:“你是想让我也一起睡……?”
都不需要季榆点头,许清容就从他的双眼中得到了答案,心中一时之间又是感动又是好笑。
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个小家伙会贴心到这个地步,只是……
“我再坐一会儿。”看了一眼那显然只有一个人躺的空间的陪护床,许清容笑着说道。
就算是单人病房里头,陪护床和其他房间里的,也没有多大的差别。他要是躺上去,大概就没有多少这个小东西待的地方了——就算对方找了个角落缩着,他如果翻个身,说不定就直接把这个睡在自己边上的小玩意儿给压扁了。
许清容可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而要是他得时时注意着别让自己压到那个小东西,他这个晚上,也就别想睡了。
歪着脑袋和许清容对视了半晌,季榆仿佛猜到了他的想法似的,勾了勾尾巴,动作利落地窜上了他的肩,把自己在对方的脖子上打了个结。
——就算这家伙晚上的睡相再差,也不可能把自己的脖子给压折了吧?
季榆表示,他实在是太机智了。
被脖子上突然传来的冰凉的触感给激得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许清容很快就明白了这个小东西的意思,顿时感到有点好笑。
这个小家伙,还真是一点都不怕人啊。
伸出手指,轻轻地点了点某条成功地把自己解开,在自他的脖子上绕了两圈的蛇的头顶,许清容的双眼微弯,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那就一起睡吧。”
他觉得,要是自己不肯点头,缠在他的脖子上的这条小蛇,或许会一直和他耗到天亮了。
拿过放在一边的枕头垫在了脑袋底下,许清容试了试,确定自己确实没有办法压到某个身体实在是细得可怜的小家伙之后,才放下心来,盖上被子闭上了眼睛。
许清容本来还以为,自己在这种没有一点睡意的情况下,肯定是不可能睡得着的,但感受着那松松地缠在自己的脖子上,一点点的染上了自己体温的小家伙的存在,他竟就那样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从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将他唤醒,他都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眯起眼睛怔怔地盯着窗外那稍显刺眼的光线看了一会儿,许清容突然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抬手往自己的脖子上摸了过去。
然而,那昨天晚上还绕着一条蛇的地方,此刻却是空空荡荡的。
那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小东西,又和上次一样,一个招呼都不打,就自个儿悄悄地离开了。
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许清容也有点说不上来,自己这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到底该算什么。
习惯性地侧头往一边高出许多的病床上看了一眼,许清容看着难得有精神坐起来,自己小口小口地喝着还冒着热气的南瓜粥的人,竟有种说不上来的恍惚感。
“起来了?”注意到许清容的视线,靠坐在床头的女人转头看了过来,仍旧显得很是苍白的脸上带着一抹不大的笑容,“昨天晚上睡得不错?”
有点傻呆呆地和对方对视了好一阵子,许清容才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样,低声应了一声:“嗯。”他坐了起来,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这会儿没有缠着任何东西的脖子,蓦地笑了出来,“睡得很不错。”
最近这段时间一直紧绷着的神经,都让他差点忘了,睡觉是这样一件让人感到舒适的事情。
“我也是。”看出了许清容今天那显然不错的心情,女人也笑着回了一句。
要不然,现在她就该和平时一样,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控制住自己,不要因为太疼而喊出声来了。
她放下手里拿着的勺子,托着下巴朝许清容看过去:“昨天在和谁打电话呢?”
一直打到那么晚?
对于许清容来说,这可实在是一件稀奇事。
经历过这种疼痛的人就会知道,在那样的情况下,哪怕睡着了,也完全感受不到安稳,就是边上有一点微小的动静,也都能清楚地落入耳中——就是像隔着层水一样,听不清别人都在说些什么而已,但却足够她知道,在这段时间里,面前的这个人,是怎样一步不离地守在她的身边的。
大概也就只有昨天那样,没有她在边上翻来翻去的情况下,对方才能好好地睡上一个觉吧?
听到女人的话,许清容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低声笑了起来:“一个朋友。”
“女朋友?”女人闻言,眉梢顿时就高高地扬了一下,眼中满是揶揄的神色。
“……不是。”略微停顿了一下,许清容最后还是没有把剩下的那半句“普通朋友”给说出来。
昨天跑到这里来的那个小家伙……怎么看,都和“普通”两个字,扯不到一起去吧?
女人见状,双眼微微一眯,像是参透了什么一样,无比笃定地开了口:“男朋友!”
许清容:……
他得解释几次,他不交女朋友,不是因为对男人感兴趣?他以前也是追过女孩子的好么?虽然最后没追到就是了。
“我猜对了吧!”看到许清容的神色,女人的脸上立即就露出了带点得意的表情,一副肯定说中里的样子。
“……妈……”对于自家母亲总是急着给自己找对象的行为感到有点头疼,许清容揉了揉额角,试图转移话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上还疼不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去找医……”
“行了行了,我又不催你,别拿这些话来堵我,”果然,许清容的话才说了一半,床上的人就已经一脸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现在好得很,”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好久都没觉得这么好了。”
可能是昨天晚上少见地睡了个好觉的缘故,她这会儿觉得,就连那跟附骨之疽一样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许多。
听到这话,许清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