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正好是子夜花开花期,”菩提歪着头看他们。
“怎样才能找到那朵花?”悟空问道,“有什么不能做的么?”
“找到阵眼,然后毁了它,剩下的不难,斯起就能做,你去找他,”菩提老祖闭上眼睛,老顽童一样伸了个懒腰,“我得休息一下,赶到这里花了不短的时间,剩下的,我也没有什么好说。”
伤好了的青决在水池里和舒斯起玩地不亦乐乎,两个小孩心性的人不知道哪根筋搭上了,互相泼水弄地那块地方都是*的。
“那个人的事情怎么办?”青决问道,“他想要你的命,并且还在这阵法里没走,我们找不到,老祖一定知道的。”
“老祖既然没说,那就是他觉得没必要管的,”悟空摇了摇头,笑道,“不过既然老祖已经来了,六耳猕猴心思敏锐,他为了避开老祖,不会再来找我麻烦,否则那叫自寻死路,但老祖不会替我解决他。”
青决抿紧了唇。
“没有老祖,我也能把他找出来然后干掉,”悟空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乱飞的水珠,回头朝青决笑了一下,“不相信我?”
青决瞅了他一眼,道:“狂妄,我开始后悔认你当师傅了。”
悟空忍不住大笑,回道:“晚了,入我山门,一辈子都是我山门的人,除非重新投胎,否则别想叛师。”
闭着眼睛的菩提老祖,在听到悟空的话之后,嘴角微弯,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悟空之前想问题的时候,喜欢用法力打树叶,一片一片地敲过去,既可以练法术控制又可以练精准度,后来在佛界的时候,没有树叶,他就只能敲座上的金色莲花瓣了,现在更凄惨一点,没有法力,悟空改用树枝在地上划线条。
卫阳、卫理心、青决口里的那个女孩子、突然在卫理心身体里冒出来的青灵,还有那朵子夜花。
这比佛界那块只会念经的死寂之地要有趣地多。
那块被悟空嫌弃“死寂之地”上,白龙马才刚刚踏上去,玉帝和唐僧在等他,幸好只有他们两个,他还不想看见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说着“犯错必罚”的佛界正义者们。
不知道菩提老祖做了什么,这个只愿呆在人界实力却强横的高人,还真是全身上下都是秘密。
“怎么样?”唐僧跑到他眼前去,兴奋地看着他,“悟空呢?你找到他的么?”
白龙马摇了摇头,道:“我遇到菩提老祖了,他让我回来,别管师兄的事。”
“然后呢?”唐僧瞪着眼睛,“你就这样乖乖地回来了?你不会连悟空的面都没有见到吧?”
白龙马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想见师兄一面,可是老祖不让,他直接打晕我送到人间守司处,还丢下一句话,不准上界再派人下来找师兄。”
“悟空是我徒弟!“唐僧皱着眉头碎碎念,”凭什么不让我们找他,玉帝你快过来评个理!”
“菩提让你回来的?”玉帝挑了挑眉,似乎不敢确定一样,又加了一句,“你见到他真人了么?”
“见到了。”
玉帝低下头,把原来那抹一直带着的风淡云轻的笑给收起来,轻声道:“既然他让你回来,那就不要找了,从现在开始,人间守司处不会再让其他仙佛下去了。”
唐僧诧异地瞪着他:“你也有这么听话的时候?”
“他是菩提老祖,”玉帝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他会有他的理由。”
白龙马握着唐僧的手没有说话,他对菩提是敬重的,抛却实力不说,老祖帮他解决玉面那件事,他是感激不尽的。
只是,为什么不让他们下去见师兄呢?
“你……见老祖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他身上有一把扇子?”玉帝走在他旁边,在沉默了很久之后,突然开口问了他这样一句,声音小地几乎听不见,“黑色的扇骨,白色的扇面……”
白龙马偏过头看了他一眼,道:“没有,老祖只穿了一身道袍,白色的,身上没有任何装饰物。”
“没有么?”玉帝喃喃道,“那就算了吧。”
“不过他身边有一个跟着他的小徒弟,”白龙马道,“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很怪,但是很厉害。”
玉帝应了一声,明显有点心不在焉。
唐僧倒是还在碎碎念,他对于见不到悟空这件事情非常在意,连带着对菩提老祖也有些怨气。
睡在石板上的菩提老祖像是感觉到什么一样,坐起来敲了敲自己的脑壳,悟空还在不远处用树枝划着线条,噙着一抹笑着和青决说着什么,青决撑着脸看他,时而摇头时而点头,舒斯起和青岩还在水池里玩得不亦乐乎,唯有他一个人坐在远一点的地方,凹洞处有只肥兔子跑出来了,硬往他白袍底下钻。
菩提老祖把它抱起了,呵呵一笑,悄声一句:“时候到了哦……”
肥兔子睁着红色的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他,菩提老祖靠在石壁上,把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一个嘘的动作,道:“有谁不想知道秘密呢?”
藏在白色道袍下的手轻轻一挥,菩提老祖面前的空气突然诡异地扭曲起来,其余的人仍然在忙着自己的事,他们看不到这一方小天地里发生的事情,唯有那只兔子,像是感觉到什么一样蹭了蹭菩提老祖的手掌心。
老祖浅笑,他面前的空气渐渐凝成一片镜子,只是里面没有映照出他自己的脸,而是一扇门。
有人推门进来,那是一个坐着轮椅的老头,他搭在轮椅上的手像是枯萎老树的皮,唯有那双眼睛,还闪烁着不减退的精光。
那是卫家的老家主。
☆、第四十六章 真相(上)
人们常把“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句话挂在嘴边上,但几乎没有人会真正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神明盯着自己,所以一脸严肃的卫家家主不会想到,真的有一个行事诡异的高人正在抱着兔子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所有的动作。
卫理心躺在那张床上,像是和天花板有仇一样瞪着上面,即使老家主推门进来的声响很明显,他的眼珠子动都没有动一下。
“理心,”老人的轮椅划到他旁边来,轻声细语地叫他的名字,“你还好么?”
卫理心不说话。
“你可能不太习惯,但你是卫家的继承人,以后这整个卫家都是你的,”老爷子也不生气,只是仍然轻声细语地说话,“没有什么好害怕。”
卫理心的眼珠动了一下,半晌之后,机械地转过头来看他,老人伸出一只手来摸了摸他的脸,试图再说些什么,就在这时候,他却听到卫理心足够冷漠的声音,一字一句带着嫌恶:“怪物。”
“不是……”老人浅浅地阖了眼睛,把自己的手缩回来,“不是怪物,理心,这只是另一种生活方式。”
卫理心没接下去,他把脑袋又转了回去,好像之前他根本没有开口说话。
“你看卫阳,他活地不是很好么?”老人自顾自地继续开口,“我们和他一样了,你喜欢他,变成这样,你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大概是提到卫阳,卫理心死寂的眼神突然闪了一闪,之后又回归沉默,整个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只有这一老一小在玩拉锯战,菩提老祖看着,有趣地挑了挑眉,他怀里的兔子好像感受到什么一样,抬起头来往上看那一片虚空,红色的兔子眼睛明明没有看到什么,却还是有些焦躁地动了动全身的绒毛。
被窥视的两个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那老人竟也很有耐心地等着卫理心开口,他搭在轮椅上的手如同被胶水黏在那里一样一动不动,像是两块石头。
“卫阳不是怪物,我们是,”卫理心开口,他的眼睛仍然愣愣地瞪着天花板,“卫阳身体里只住着一个灵魂,而我们有两个。”
他咯咯地笑起来,然后面对着自己一直敬重的祖爷爷,一字一句地又把那两个字重复了一遍:“怪物。”
“你可以控制他的,理心,相信我,”老爷子轻声细语地解释,“你看,我做了那么多年,你也可以的,这没有什么不好,就像是养了一只猫一样,一开始会挠人,之后就很乖了。”
“没有人会把猫养在自己身体里的,”卫理心直起身来坐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卫阳呢?”
“我让他离开了。”
“你许诺了他什么,才让他愿意离开我身边呢?”卫理心歪着头看他,“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这里地方比我想象地更恐怖,我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年,居然连一点内情都不知道,直到……”
卫理心之前有些咋咋忽忽,甚至有些孩子气,本是心口一致感情丰富的人,现下在说起一些事情的时候,却平静地像个死人一样——他好像是个冷漠的看客,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就像是戏台上矫揉造作的戏剧一样,激不起他半点反应。
他的声音沙哑,却非常平缓:“我知道你们想做什么,等到我变得完全不像我,等到我变得完全不是我,你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理心,不要这样说,”老人微微皱起眉头,仍然用那种温和的声音来安慰他,“卫阳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我只希望你继承卫家,这样不好么?卫阳、卫家都是你的,一举两得。”
“的确,你不用许诺什么,”卫理心闭上眼睛,喃喃道,“他最想要的是什么呢?把我变成怪物,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一开始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和他有一样的愿望,并一起为此义无反顾,可是我们都忘了,等那件事做完了之后,是我变成了怪物,还是怪物变成了我?”
那老人不说话了,面对着自己从小宠溺到大的小曾孙,他忽然觉得自己其实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甚至很多事情,他也无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