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走,盛南时就恶狠狠踢了车门一脚。
踢得震天作响,司机冷汗直冒。
这车能经得起您几次这么折腾啊……
“回去。”暴戾的他坐回座位上。
司机抹了一把人中的汗,“好的。”
盛南时深呼吸一口,问司机,“你说,她不理我了,是谁的错?”
这年头连司机都要兼职情感顾问了,就业难啊。司机不自觉严肃起来,说,“这……要看事情的起因是谁了。”
盛南时沉吟,“是别的男人。”
这他妈还是叁角恋!司机更害怕了,生怕他殃及池鱼,义愤填膺赶紧道,“那就是那个男人的错了!”
眼见盛南时赞许地冲他点了点头,又在后座闭目养神,司机心里长出一口气,知道自己答对了,感叹真是伴君如伴虎,伴君如伴虎。
我能跟着盛总几年全靠我心理学满分!
林知返心不在焉一整个下午,脑子一团浆糊,稿子改不下去,缝个样衣内衬扎到自己的指头叁次。
她总算能理解网络盛传的那一句,不谈恋爱,啥事没有,这句话了……
正烦恼着,突然手机震动起来,是有人给她打电话。
林知返拿过来看了看,以为是盛南时又上班时间摸鱼,没想到居然是好久不见的肖云霖。
她拿着手机到走廊上去。
夏日的走廊只有丝丝微风,骤然离了空调,体表更能感受到高温,她想着有事说事,怀着速战速决的念头接听。
【喂?肖哥。】
【好久不见,知返,这个周末你有空吗?】
【好久不见,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她随手拨弄了一株花草,没想到见到一只七星小瓢虫,她惊喜地伸手轻触,小家伙乖乖爬过她的指尖往别处去。惹她不自觉笑了笑。
【是这样,大家都很想你,我舅舅这周末过生日,舅妈也想你过来一起热闹热闹。】
她想了想,为了避免尴尬,到底不好直接拒绝。
【我工作最近有点忙,我先安排一下看看。我微信再和你联络吧,肖哥。】
那边依旧温柔敦厚,【好,那我等你消息,再见。】
【再见。】
林知返若有所思挂了电话,她并不想去,她也不喜欢这样叁姑六婆都在的社交。哪里是真心邀请,以前从来不闻不问,现在左右不过是想来榨取她最后一丝有用价值罢了。
她低头还想看看那小虫子,可它早就不知往何处去了。
因着工作进度在线,林知返接完电话之后,也不想勉强自己,索性放慢速度悠哉悠哉做起来。
她才发现这种家长里短的事现在已经不能夺取她一丝一毫的注意,满脑子里还是盛南时在跑。
他撒娇,撒泼,生闷气,乖巧,温柔,各种各样的盛南时。
林知返认了,于是开始自己劝自己。
他还小,他不懂事,他只是个身高快一米九的孩子之类的,林知返自己听了都不信,劝着劝着笑了出来。
反省自己是不是不该这样以暴制暴,想着一会儿先哄他高兴了,再说别的。
下班时收到盛南时的微信,估计还在生她的气,就只有冷冷淡淡又拽又欠抽的叁个字,【我到了。】
嘴上不说,但身体很诚实嘛,下班时间掐着分钟,巴巴来接她。算了算了,自己又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呢?
在抽屉里找了块别人给她的进口心型巧克力,打算借花献佛,送他个小礼物哄哄他高兴。
想开了就好了,快步出了公司,看见停了有一点距离的银色跑车旁,自己高大帅气的男朋友为了能早点看到她,特地在外面站着等她。哪怕就算是这张脸单独拎出来,饶是再大的气也没有了。
林知返心下雀跃,脚步轻盈加快速度走过去,冲他甜美笑一笑,打开车门坐进车里。
一股淡淡的佛手柑气息和正好的车内空调温度,让她满足地喟叹。
等盛南时也长腿一迈坐进来,林知返还没拿出自己的小礼物,他反倒把手心伸到她面前。
嗯?这是知道自己给他准备了礼物?
“手机。”他脸上没什么笑容,直来直去伸手要。
林知返不解道,“中午不是才给你检查过吗?”
“我说。”他提高了一些音量,“手机。”
纵使是知道男朋友长期处在裁决的上位者角色里,这样命令的语气在所难免,但她同样感到了不适和烦躁。
林知返并不想激化矛盾,秉着忍一时风平浪静的态度,从包里翻出手机递给他,“好好好,你看吧。”
上善若水,以柔克刚。这当头发生争执只会让事情更加严重,百害而无一益。
他接过去,极具目的性地翻了两下,登时就找到通话界面,打开在她眼前展现。
“肖云霖?这是谁?你为什么和我吵架完还要和他打电话?你中午说的只有我一个都是骗我的?”盛南时指着“证据”,咄咄逼人的口气,目光如炬。
林知返无奈,她还一句话没说,这个人就跟倒豆子一样盘问,上纲上线的。
林知返解释道,“就是上次因为他我们才躲起来的那个人呀。”
“那你为什么还要和他联系?”
狐疑地看了一眼盛南时,林知返压下心里奇怪的感觉,道,“我们没说什么……”
这目的性未免也太强了,说中午忘记检查通话记录的话太过巧合,而且就在这当口?似乎一切都不合情理,盛南时怎么知道谁给她打电话?
他凌厉的目光审视她,好像她一丝一毫的不忠都难逃他眼,语气强硬地自说自话,“还是你根本就很可惜没能跟他在一起?和我在一起了还要去联络他,你就这么喜欢他?现在很后悔选我吧?”
林知返皱眉,“你在胡说些什么啊?”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略带责怪的语气让盛南时好歹是消停了那么几秒。
“你为什么这么生我的气呢?就因为一个电话吗?”
“南时,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朝秦暮楚的女生吗?他只是来问我要不要去参加我姑父的生日,我已经在想着怎么拒绝了。”
“这样最基本的社交联络你都不允许吗?未免也太过苛刻了吧。”
这人气人的本事一绝,看她有点生气了也不敢再顶嘴,用行动来表示他的态度。挑衅般打开车窗,当着她的面就点烟。
两片形状优美的薄唇不再用来说情话,而是叼着香烟,拿着火机,“啪”地点燃,微风里忽明忽暗的火星衬着脸色晦暗不明的他。
白天闹了,晚上还不肯鸣金收兵,现在更是因为一个电话上升到她多水性杨花一样,
做好的心理建设被他这么一闹也算是悉数瓦解,片甲不留了。
甚至还有一丝别的什么灵光一闪而过,奇奇怪怪的巧合,她想抓住又马上没了踪迹。
一切都乱糟糟的,哪还有心情管别的。
林知返便直接了当道:“送我回家。”
他不动,烟雾还缭绕在他伸到车窗外夹着香烟的指尖。
她解开安全带就打算下车。
“我送。”盛南时喊住她,声音沙哑,“别走。”
他深深吸了一口烟,往外吐了一口浊气。摁熄了烟蒂,烟身被泄愤似地折成两半。
一路上气氛跟冰凝了一样,夏日里好像还往下垂着雪花。
林知返很无力,不知道到底这越闹越烈的无聊把戏是哪一出。
盯着窗外的车来来去去,也没想出个好的解决方案来。
摸到包里那块心形的巧克力,心下又是一阵唏嘘。
觑一眼他,见他本就侵略感极强的五官,因着抿唇冷脸而更加风饕雪虐。
六月飞霜。各种意义上的,六月飞霜。
心比窦娥冤,天比飞霜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