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上面的这些都是小事,姜高杰为了能和韩梦初在一起,竟然用特殊那样卑鄙的手段来害她,这才是最让人痛恨的。
郭怜筠挽着孙如霜往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回过头,就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满目悲凉。幸好,她很快就会把自己心里的这块烂肉剜去了。
新派人士常常会组织聚会,他们在聚会上演讲、募集资金、交换信息等等,而这次的聚会,是为了迎接一对从北平逃到这里的夫妇。
这对夫妇写过很多文章,组织过一些事情,一直都很受人尊重,这次他们是因为原本一直在东北三省的侵略者开始发动猛烈攻击,北平陷入战乱之中才会来到上海,同时带来了很多北方的消息郭怜筠虽然是为了是姜高杰才来的,但对他们会带来的各种消息却也很关注,毕竟她的父母都在北平。
如果没有参加这个聚会,郭怜筠会选择私底下再去问陈氏夫妇,但这次她却主动走了上去:“陈先生,陈夫人,能说一些北平的事情吗?章茂华的部队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吗?”她的大哥就在章茂华的部队,虽说她当初私奔没有嫁给她哥哥的上司,但她哥哥很快就为那位上司联系了另一个愿意嫁的女学生,并且告诉别人她已经去世,因此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章茂华的部队撤退了!明明还有一战之力,但那些人撤退了!”那位陈先生有些激动,愤怒地说起了北平的事情,突然又问:“不知道哪位是筠连先生?我一直很仰慕他,也想谢谢他,他的《流浪》写的非常真实,我和我的妻子都是靠着上面写的方法躲藏,才没有被抓走的。”《流浪》就是郭怜筠写的第一部长篇小说,这部小说一开始在报纸上连载,后来却集结出版了,也因此看过的人非常多。
因为里面曾经详细描写了一些自救方法,一度被人批评说是为了稿费凑字数,但也有些人就喜欢那些自救描写。
“陈先生你不知道吗?筠连根本就不是先生,而是一位小姐。”走过老打算跟郭怜筠打招呼的那位对郭怜筠多有提携的编辑说道,这位编辑现在已经是报社的主编了。
“是吗?”那位陈先生有些惊讶。
“是的,还就是正在和你交谈的这位小姐。”那位总编指了指郭怜筠。
“陈先生你好,我叫郭怜筠,笔名是筠连。”郭怜筠朝着对方笑了笑。
陈先生和陈夫人都有些惊讶,周围还没有见过郭怜筠的人也都看了过来,上海的新派人士大多早就知道筠连是女的,所以就算那些没见过郭怜筠的也只是惊异于她的年轻,但其中一个人的反应却跟别人大不相同,那人脸色惨白,看着郭怜筠就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高杰,那人就是筠连啊!我们快上去!”韩梦初拉着男友的胳膊就往郭怜筠那边走,她一直都很喜欢筠连的文章,再加上她的父亲想向筠连约稿,她就打算上去打个招呼。
然而韩梦初身边的姜高杰完全不配合,一动都不动。
“姜高杰,你怎么了?”韩梦初有些不满,都直呼姜高杰的名字了。
“我有点不舒服……”姜高杰咬紧了牙关,他怎么都没想到,郭怜筠竟然还会出现在他面前。
姜高杰以前也是喜欢过郭怜筠的,郭怜筠年轻漂亮,就像一团火一样吸引人,他也就奋不顾身地扑了过去,甚至愿意跟郭怜筠私奔。可惜私奔后的生活跟他想象的完全不同,他没办法赚到钱不说,还要靠郭怜筠来养,那对他来说简直就是耻辱。
而且郭怜筠也越来越看不起他了,总是对他管这管那,每次他要买点什么,还要先跟郭怜筠说了才可以,那种压抑的生活摧毁了他的灵感,让他写不出好文章,也让他过的更加痛苦。
后来认识了韩梦初,他才觉得自己的生活里又有了光明,但他和韩梦初之间,却隔着一个郭怜筠……他很了解郭怜筠,那是一个很果断的女人,甚至当初两人私奔的路线之类就全是她规划的,这样一个女人又哪会轻易放过他?
他想要和韩梦初在一起,却又怕郭怜筠不同意……结果,还没等他想好到底要怎么做,竟然就在和韩梦初一起去西餐厅吃饭的时候碰到了郭怜筠。
那家餐厅有韩梦初那个外交官哥哥的一份,韩梦初的哥哥常常去那里吃饭,要是被他么知道郭怜筠的存在……
姜高杰想了想,只能告诉韩梦初餐厅的那个女服务员以前一直纠缠他,希望韩梦初可以将郭怜筠从这个西餐厅赶走。
韩梦初是一个很好哄的女孩子,立刻就相信了,还让餐厅的负责人赶走了郭怜筠,而他也趁机从郭怜筠那里拿走了自己的东西。
他以为这么一来就没事了,郭怜筠应该会明白他已经不想再跟对方有瓜葛然后离开,可偏偏郭怜筠一直在找他……
上海虽然不小,但也没大到能百分百让郭怜筠找不到他的程度……他想来想去,最后只能花钱找了个几个人,让他们帮自己赶走一直纠缠自己的郭怜筠。
他以为那些人只是想要打郭怜筠一顿,威胁一下郭怜筠,谁知道……
姜高杰看着被人围在中间的郭怜筠,头上止不住地冒汗。那天之后,他就再也没去见过郭怜筠,也没打听过郭怜筠的事情,他以为郭怜筠会死,但谁又会想到,郭怜筠不仅没死,竟然还成了这两年写了很多书的筠连?
郭怜筠什么时候都会写文章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就不舒服了?”韩梦初担心地看着自己的男友,也没心思去认识郭怜筠了。
“大概是看到我这个前女友不好意思了。”郭怜筠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笑着看向姜高杰:“当初我和姜先生约定了要结婚,结果姜先生觉得我没钱养他,就拿着我的钱偷偷跑了……对了韩小姐,其实我们有过一面之前,那时候我在一家西餐厅兼职,姜先生和你一起来吃饭看到我,当场就吓坏了,也不知道他那时都跟你说了什么。”
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郭怜筠很清楚这一点,也就完全没有隐瞒的打算,当然,那个晚上的事情她不打算说出来,想来姜高杰也没脸说。
“你……”姜高杰震惊地看着郭怜筠,完全没想到郭怜筠竟然会把两人之前的事情说出来。
韩梦初也猛地睁大了眼睛,姜高杰刚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曽跟她说有个女的总是缠着他,难道是骗她的?郭怜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缠着姜高杰?人家脖子上的项链的价值就抵得上她所有的首饰了!
“怜筠,这个男人就是你那个前男友啊?你当初眼光怎么这么差,竟然看上这么一个男人?”孙如霜挽住了郭怜筠的胳膊。
“我那时候还小。”郭怜筠笑起来。
现在的新派人士对于恋爱之类的事情并不如以前那么保守,郭怜筠现在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有个前男友,很多人也不觉得有什么,倒是对姜高杰更鄙视了一些,毕竟姜高杰一直都没什么作为。
而且,韩梦初当初的追求者有不少,这些人可都讨厌着姜高杰呢!
“姜先生真是几年如一日地让女友养啊。”当下就有人取笑道,韩梦初把姜高杰说的再好,姜高杰的本质也没变,大家都知道要不是韩梦初,他的文章都发表不了。
姜高杰被说的满脸通红,再也不能忍受:“郭怜筠,你……你以前根本不会写文章,根本就不是什么筠连吧?还有谁知道你现在能出现在这里,是不是靠别人养着?”姜高杰越说越觉得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郭怜筠身上的衣服首饰价格不菲,就算她真的是筠连,恐怕也负担不起,更何况郭怜筠根本就不可能是筠连!
郭怜筠捂住嘴轻笑:“没人生来就会写文章,我以前不写,难道现在就不能写了。”
“就是啊,你要找理由反驳也找个好的啊,怜筠写文章的时候我还在旁边看着呢!”孙如霜笑起来:“你说怜筠被人养就更可笑了,我现在都靠怜筠养着。”食品厂的股份她和郭怜筠一人一半,但她不懂经营,除了让自己爹帮忙以外做不了什么,主要还是靠郭怜筠打理一切,而她现在花销,基本都靠食品厂的分红。
孙如霜可是赫赫有名的名媛,在场就没有人不认识她的,更何况写文章的筠连和孙如霜合开食品厂的事情,那些跟孙如霜郭怜筠关系好的人也都知道,现在他们听到姜高杰的话,自然只觉得好笑,对姜高杰的印象也变得很差。
当然,姜高杰本来也没给过他们好印象。
姜高杰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郭怜筠又道:“前两年我忙,都快把姜先生忘了,这几个月看到报纸上姜先生的文章才想起你来……你说我不会写文章,莫非你几十年如一日地模仿借鉴别人的文章就是会写吗?其中竟然还有一篇是借鉴了我的文章的……”
郭怜筠这会儿的态度不太好,但听到她的话,别人却也都理解,要是他们的辛辛苦苦写的文章被别人抄袭了的话……
今天来聚会的人里面有个是郭怜筠特地请来的,那是个满身书卷气的女人,这时候也道:“不单单是模仿借鉴,我给韩小姐父亲报社投的稿件,只稍作修改就署了姜先生的名字了。”
郭怜筠似笑非笑地看着姜高杰,这个女人说的话半真半假,她确实投过稿,因为女性的身份被报社一位老古板的编辑退稿了,这原本算不得什么,只是没几天姜高杰就写了一篇情节一样的小说。
那篇小说并不是她说的那样稍作修改,但绝对是用她写的骨架换了层皮肉弄出来的。
在场的人大多没看过姜高杰的文章,毕竟韩梦初父亲的报社只是个小报社,但姜高杰不正常的态度却让他们坚信姜高杰是心虚了。
韩梦初觉得丢脸极了,她拉着姜高杰就往外跑去,到了外面,还立刻就质问道:“姜高杰,你和筠连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你的那些文章……那些文章……”其实以前韩梦初也隐隐察觉到姜高杰的一篇文章不对劲,但姜高杰说他只是不小心跟别人写的相似她也就信了。
“她诬陷我,她就是个破鞋!”姜高杰忍不住说道。
“你现在还想血口喷人吗?”韩梦初失望地看着姜高杰,她和姜高杰在一起已经两年了,姜高杰从来没说过郭怜筠的事情,要不是今天碰上郭怜筠,她恐怕还被瞒在鼓里。
“我说的是事实。”姜高杰拉着韩梦初想要解释,然而他根本就说不出什么来,那支支吾吾的样子反倒是让韩梦初更怀疑了。
第38章 第三个故事(6)
姜高杰看到韩梦初怀疑的神色,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他直接说和郭怜筠是发现双方不合适然后分手不就行了?扯到别的地方,要是让韩梦初知道了当初的事情……
至于向郭怜筠泼脏水,他要是早两年就开始说郭怜筠坏话,那肯定是有用的,但到了现在,再说什么韩梦初也最多信一半。
真是的,郭怜筠一个女人,怎么遇到了那样的事情还不去死?
姜高杰心念急转,最后只道:“梦初,我对你的感情,你应该感觉的到,我发誓,要是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韩梦初的表情和缓不少,却又想起了姜高杰的文章的问题:“那你的文章是怎么回事?你真的抄袭了别人的文章?”
她一向崇拜才子,但如果姜高杰这个才子根本就是假的话……韩梦初一时间心乱如麻。
“我绝对没有干过抄袭的事情!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回去调查。”姜高杰立刻就道。他说的义正言辞,却也止不住地心虚。
以前在北平的时候,他写出的诗歌文章总是被人传看,因而刚到上海的时候他对自己充满信心,但后来接二连三地被退稿,他却越来越写不出东西了。
写不出东西,他自然觉得无比烦躁,而越是烦躁,他就越写不出东西来……和韩梦初在一起之后,他除了将自己以前给郭怜筠给的诗歌送给韩梦初以外,竟然想不出其他新的。
他甚至都不敢再投稿,不敢以此为生,而是在韩梦初父亲的报社里当了一名记者,当然,说是记者,他主要还是跟着韩梦初到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