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是这样不顾后果的行事,可我也已经知道错了……到后来,无论我如何哀求皇后娘娘,她却始终不肯放过墨凉!我宁愿那日受惩罚的是我,也不愿墨凉代我受过!”
姽婳的泪水犹如开了闸的洪流,哭的难以遏制,抽泣着用力扯了一下箫牧的衣袖。
“皇帝表哥,你也是习武之人,墨凉被皇后娘娘废去了武功,与杀了她有什么分别!杀人不过头点地!皇后娘娘杀人诛心,难道不比我不分轻重的胡闹更加阴损吗!”
“放肆!”箫牧厉声呵斥一句,他决不允许有人这样诋毁尹玥!
就事论事,箫牧可以体谅姽婳的心情。
墨凉是个下人,听命办差。那日的事情,说白了,不过是姽婳任性妄为指使墨凉所为。墨凉确是并未伤人!
将心比心,那日箫牧带着允文前赴如绘宫,结果不慎误入淑妃圈套。箫牧拼命而出,却看到允文惨死在他面前,那种愤怒与心痛直到现在箫牧仍旧心有余悸!
正是因为有如此相同的经历,箫牧才会心底微恙,才会希望尹玥可以手下留情,莫要真的伤了墨凉。
可事事岂能尽如人意……
姽婳面色骇人,被箫牧吼得一惊,双手无力的垂下,哭泣的声音也变得隐忍。
“此事皇后无错,无论是谁,都不能公然挑衅后宫之主的权威!无论是手段,抑或方法,皇后都没有错!”
箫牧看着姽婳的委曲求全,低眉顺眼的模样,眼前瞬间出现了一幕幕曾经的画面。他终究还是无法做到视若无睹!
“我知道……”姽婳忽然顺着说了一句,可是声音却细若蚊蝇。
“我知道皇帝表哥会这样说,我知道你一定恨死我了!这件事因我而起,虽然皇后娘娘废了墨凉的武功,我真的……真的不喜欢她!可是……娉儿不想见到皇帝表哥每日愁眉不展,茶饭不思的模样。我……我去!”
姽婳犹豫着,咬着唇费劲的将最后两个字吐了出来!
箫牧一怔,轻咳一声,心中不禁有些打鼓。
关于姽婳的事情,允武一直有在追踪调查。她的异常举动,也都在箫牧的掌握之内。虽然现下尚未对大晟造成什么威胁,但姽婳所做之事,箫牧心中一清二楚!之所以不说,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可是,现下的姽婳,箫牧看在眼中,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与允武口中所说之人联系上。
姽婳低着头,没有听到箫牧的回应,缓缓抬起头看向他,箫牧面无表情,却像是在想什么出神。
“皇帝表哥,你是不是不信聘儿?若你不信我,我现下便去宫府将向皇后娘娘请罪!”姽婳说着便要从软榻上下来。
箫牧伸手将她按下,“不必了,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
话虽这样说,可箫牧心中却总是有个疑影儿。
虽然那个“三日”之约的谜团箫牧尚未解开,但他总觉得尹玥心存芥蒂的根源并不在姽婳身上!
既然如此,让她去给尹玥赔礼道歉又有什么用!只怕到时候姽婳一出现,不但不能让尹玥息怒,反而弄巧成拙,惹得尹玥更加恼火!
姽婳反手抓住箫牧的手臂,“皇帝表哥,你不要生娉儿的气了好不好,娉儿不敢了,以后再也不会任性妄为了!”
“你若真的知错了,便收敛一下自己的性子。小玥并非心胸狭隘之人,她不会怨你的。”箫牧放缓了声音。
“娉儿才不在意她是否怨我,娉儿只在意皇帝表哥心中是否安泰!”姽婳说的义正言辞,这确是她的心里话,说起来也没有丝毫的掩饰。
箫牧重重的叹了声气,姽婳说话毫无避讳,倒是让他说不出什么埋怨的话。
“哎,既然无心又何必勉强!算了,你只要不再闯祸便好!”
姽婳拉着箫牧的袖子轻轻左右晃着,“娉儿没有……”
郭仕端着刚熬好的姜茶俯身行入殿内,轻声开口,“皇上,姜茶熬好了,按照皇后娘娘留下的方子,姜茶中加入了贯众、紫苏、荆芥、生甘草,趁热服下可驱寒、防御伤寒。”
箫牧应了一声,郭仕端着姜茶行至姽婳面前,“公主殿下,姜茶需趁热,您小心烫。”
姽婳没有接,只是仰着头,撅着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望着箫牧。“皇帝表哥……娉儿怕苦……”
郭仕依旧双手端着汤碗,“公主殿下请放心,这热姜茶虽然添加了少许药材,可却不难入口,也不苦涩,只是有少许辛辣味,老奴已经为您准备了蜜饯。”
姽婳没有理会郭仕,依旧拉着箫牧的袖子不肯松开,“皇帝表哥……娉儿也不能吃辣的……可不可以……”
“不可以!”箫牧没等姽婳将话说完,斩钉截铁的打断了她的话。
没能得到箫牧的特许,姽婳沮丧的低下了头。箫牧接过郭仕手中的汤碗,然后摆了摆手。郭仕明了,俯身退出了内殿。
箫牧端着汤碗坐到姽婳身旁,“把姜茶喝了,明日便不会伤寒。”
姽婳撅着嘴不肯动,双手揪着箫牧的衣袖轻轻地绞着。俨然还是个没心思的孩子一般,箫牧看着她娇俏可人的模样,心中忽然便冒出了一个想法。
不知,自己母妃儿时,是否也是这副撒娇任性的模样?是否也会生了病不肯吃药?
当时的白狄王是否如他现在一般束手无策,只能软声软语的哄着宠着自己的妹妹?
“乖,把姜茶喝了,时辰不早了,一会儿我送你回寝殿休息。”
箫牧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心里想着,嘴上的话便说了出来,连着语气都软了下来。
听着箫牧的话,姽婳忽然有些慌乱的抬起头,“我不要回去!回去了,一觉醒来,皇帝表哥又不知道去哪里了!而且……”
姽婳委屈的压低了声音,自己嘀咕着,“而且……就算你在宫里,只怕也不会见我……”
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错觉,看着姽婳的模样,再听她说的话,箫牧竟然恍惚觉得他似乎确是哪里错了一般!
手中的汤碗已然没有方才那样烫手,箫牧沉了声音,“你先将这姜茶喝了!”
“我不!若是喝了,皇帝表哥一定会将我赶出去的!”姽婳倔强的将身子扭向一旁躲着箫牧送来的汤碗。
除了尹玥,箫牧还从未这样耐着性子的哄过任何一个女子!
或许,不是姽婳有多特别,特别的是尹玥!
于箫牧而言,姽婳的不同,终究离不开她身上流的血!亲情或许看不见,可这条纽带却仍旧紧紧的拴在箫牧身上!
他现下可以这样耐着性子哄着姽婳,似乎是在弥补他缺失了这么多年的那一份感情!
可是,尹玥不同!
箫牧对她,从来无需刻意控制情绪。他对尹玥的任何反应,都是最正常不过的疼爱,就想所有人都惜命一般!
尹玥,便是他的命!
“快点喝了!若不然……”箫牧实在没有想出什么具有威胁性的话语来吓唬姽婳。
可即便箫牧并未说出什么,姽婳却像是听到了令她伤心欲绝的话一般!缓缓转回身,再抬起头的时候,已是潸然泪下。
“不然怎样?不然皇帝表哥便再也不理娉儿了是吗?左不过喝与不喝你都不想再理我,那还说什么!”
姽婳的性子上来了,不管不顾的掀开身上的软毯,倏然站起身,迈步便要走下软榻!
看着她摇摇晃晃的样子,身子瘦弱,衣衫单薄,倔强的小脸堵着气,满脸的泪痕早已晕花了精细的妆容,倒是邋遢的有些俏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