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有小沙弥上来,诺诺道:“空性师叔祖和张施主打得兴起,一路上山去了,如今还没找到人,圆真师叔已经带人去寻了。”
空闻和张三丰是祭拜觉远,众人皆知他们所在,可这打架打跑的两个人却不知此时到了何地,是以还得费一番功夫。
张翠山面色发白,生怕那些圆字辈弟子激愤之下再伤了儿子,正想说什么,便听空闻慢吞吞道:“哦,老衲陪张真人祭拜先人,空智师弟陪张五侠谈经论道,空性师弟陪着张堂主打得不知所踪,可见《九阴真经》宝典,丢得可真是不冤。”
空智起身道:“是老衲前去主动找张五侠说话的。”
空闻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张三丰拍了拍张翠山的手背,低声道:“翠山,不必这般惊慌,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坐下便是。”
过了一柱香时间,张无惮和一众少林僧人入了殿中,张翠山又站了起来,见他衣衫虽有些狼狈,前襟处更是给人撕裂了个大口子,胸膛上都有抓痕,可神色如常,并未见慌乱。
张无惮对他安抚地笑了笑:“张五侠不必这般着急,偷经书之人穿的是天鹰教制式,又非武当弟子,怎么都赖不到您头上。”
张翠山见他这时节还有心情玩笑,叹了口气,却觉心下踏实了不少,只问道:“少林高僧没有为难你吧?”
张无惮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抖了抖衣襟:“这都是跟空性大师过招时受的轻伤,您真该看看,他伤得可不比我轻呢。前去拿人的圆真大师对孩儿十分客气,便是空性大师得知后想出手揍我,还让他给拦下了呢。”
空性脸颊上都有三道抓痕,衣裳也是破破烂烂的,沉着脸走在最后头,闻言重重冷哼了一声,骂道:“王八羔子,我还当你是个爽利人,想不到竟然故意把我引开,派人来偷我教经书,真是……”让空智呵斥了一句,只好垂头不语。
圆真便是成昆,也正是他率人去追那小沙弥,无果后又转道去找张无惮。他见空闻看过来,忙道:“回方丈师叔,真相如何还未可知,张施主仍是我少林贵客,对客人喊打喊杀,可非我佛门待客之道。”
空性叫道:“他算什么贵客!我还想为什么偏偏要跟我约午后再打,可不就是想将我引开吗?”
他以龙爪功和张无惮的鹰爪功对决,本是打得十分痛快,颇有摒弃前嫌,把他当个武友之意,却不料转眼听闻刚到手的宝典被偷,还死了三名师侄,大是痛心。
张无惮走上前去,将空闻手中的白布接了过来,撩起自己的外袍,他内里着的衣裳左袖上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威猛老鹰,头部和这白布上所绘一模一样,连布料都丝毫不差。
他叹息道:“这衣裳绝非伪作,乃是实打实门派下发的制式服装,果真天鹰教教中有了叛徒,却累得少林三位高僧身死。”
空性正想叫“少来猫哭耗子假慈悲”,却见空闻、空智大师都神色肃穆,合十齐念往生咒。他自然不好在此时叫骂,只好随着众僧一并念了起来。
如此念了九遍,大雄宝殿之上诵经声方歇,空闻长叹道:“老衲原还想,我佛门中人四大皆空,断然不会有此等作祟的小人,却不料到底是钱帛动人心肠,引狼入室,酿成大祸,只可惜白白累得三位师侄冤死。”
这发展可同先前所预想的并不一样,成昆本想着今日张无惮休想洗刷身上冤屈,听到空智、空闻念经时便觉不对,此时更是笃定他们早就有所防范,不禁心下暗恨这天鹰教的小鬼头精如鬼魅,坏了自己大事儿。
空闻说着,从袈裟中取出四册经书,目光环视周遭惊愕的人群,苦笑道:“午间时分,小友说要同老衲打上一赌。出家人怎可言‘赌’,老衲本想推却,他却说这事关江湖武林安危,兹事体大,千百条人命尽在老衲一念之间。说不得老衲只好应下,便是日后佛祖菩萨怪罪,罪过只由老衲一人承担,也好过看众生受苦。”
张无惮是做了功课来的,为他细细分析了这二十年来明教同少林结仇始末,空闻也渐渐发现,似乎有人别有用心在推波助澜,想要鼓动少林同明教厮杀。
但他不肯认这人出自少林,张无惮却说若当真有此人,他定然不会乐意看到两派重归于好,偷走《九阳真经》嫁祸于他,乃是最好的破坏两派新结同盟之举。
两人当下合计要试上一试,供奉在藏经阁中的《楞严经》是张无惮早就请朱停造假做旧了的,上面写的武功秘籍语序颠倒,保准练一个死一个,真的经书让空闻贴身收好了。
此事除了张无惮外,便只有空闻、空智知情,因空性性格刚直,不会作假,是以连他都未说。等到午后,空闻随张三丰上山拜祭,空智就特意跑去找张翠山聊天,张无惮拎走了空性,若真有歹人,自然不会放过这等大好时机。
——果真《楞严经》被盗,原也是在预料之中,只是谁也不曾想到那盗经之人武功这般高强,连毙三大高僧,损失实在惨重。
三人合演这出戏码,本是想看谁有异动,将那叛教之人揪出来,空智和空闻先前对着张三丰和张翠山作态,也是为了引出此人。
只可惜当和尚的眼神都不好,空闻扫视众僧,却只从他们脸上看到了对歹人愤怒之色,和对死去师兄弟的感伤,他实是不敢断言圆字辈弟子中哪一个有鬼——但也只有圆字辈弟子知晓《楞严经》供奉之地,上午供经,下午便被盗了,那人定然是在这十一人之中。
张无惮也暗自叹息,成昆此人城府如此高深,直至刚才还对他客气有加,丝毫未露出马脚,他就是直言捣鬼之人便是成昆,怕也难以取信于旁人。
只可惜就算空智出手,竟然都没拿下来人,否则摁住盗经之人,那这盘死棋便能盘活了。张无惮心头一动,走上前拱手道:“烦请几位前辈在此等候,晚辈陪同空智大师一同下山做些事情。”
他是走到张三丰身侧的,不动声色塞了个物件过去,凝聚内力用极轻极轻的声音道:“打草惊蛇。”
这一出可是不在计划内的,空闻多看了他一眼,又询问地看了一眼张三丰,见张三丰只是伸手搭着张无惮的肩头微笑,便点头道:“好,小友请便。”
张三丰目送张无惮离开,脸上含笑,手搭着浮尘,道:“还得烦劳十一位高僧在此一并等候。”有他和空闻坐镇,谅谁都不敢稍有异动。
圆宾率先道:“晚辈同圆倥、圆济、圆柄三位师兄弟相识二十载,若不寻得害死他们的凶手,如何能够心安。诸位师兄弟宁可枯坐数日,滴水不沾,也决不让他们枉死!”
他表明了不吃不喝的决心,自然也不用命人入内奉茶果,偌大大雄宝殿之上就这十五人,任谁都跑不出去。
空闻闻言大喜,命两名亲传弟子掩好门窗,将大殿封得严严实实,十三名和尚盘腿而坐,诵经念佛,为惨死之人超度。
剩下唯二两名道士,张翠山叹道:“这个无惮真是……徒儿也不知道他这满肚子的心眼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害得师父虚惊一场,实在罪过。”他话是这么说,言辞间满是得色,一脸的“我儿子好棒,嘿嘿,欸嘿嘿”。
张三丰侧头道:“是啊,待得此间事了,定然得好生责罚他一番,竟敢这般不敬尊长。”
他说得郑重,一点都不似玩笑,张翠山怔了一怔,连忙道:“呃……不是,其实……”他又不能直说“师父,不带这么吓唬人玩的”,可还得照顾着老爷子此时的玩乐兴致,明知人家没生气,还得装作手忙脚乱劝他不要生气,太考验演技了。
他正在琢磨该怎样表现惶恐之意时,却见张三丰手腕一翻,他这只手刚刚搭在张无惮肩膀上拍了一拍,张翠山却见他食指和中指指缝间,夹着一角白布。
张三丰对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张翠山会意,站起身来拱手道:“徒儿教子无方,愿担一半罪责!”
他一站起身,挡住了大半下面的目光,张三丰趁机瞥了一眼布条,却见上面用指甲掐出了一个“十”字。想是张无惮趁着检验白布时撕下了一点,仓促间不及细写,何况这布条又太小,便只写了这么一个部首提示。
只是圆字辈十一人中,法号另一字中以“十”字为部的有三人,圆卙、圆真、圆单。张三丰内力一震,将布条毁掉,自己也站了起来,对张翠山笑道:“无惮孩儿本就非在你身边长大,我责罚你干甚,倒不如下了少室山,就去天鹰教走一遭,恰好我还想同你那岳家碰碰面,殷老爷子义薄云天,老道早就有所耳闻了。”
他这边动作虽大,但原不影响僧侣们念经诵佛,何况有道高僧念经时最该心诚。张三丰已经留意到了一人,这边稍有动静,那位法号圆真的大和尚注意力便被牵引过来,他虽掩饰得很好,可人老成精,如何能逃得过张三丰的眼睛。
待到再坐下时,张三丰便不看别人,只笑吟吟看着圆真,果真见他越发不自在了,心下更是笃定。只是此时圆真同其余僧侣坐得过近,得防他暴起伤人,张三丰看了他一阵,揣度他已然心下发慌了,便适时转开了眼。
成昆让他那几眼看得心头鼓跳,想着张三丰乃平生所见高人,若他突然发难,自己便得横死此地。幸而他手中也未有真凭实据,而他请来偷盗经书的这位,更是绝不可能被人捉住的。
成昆正这么想着,却听到有人在外高声道:“方丈师侄,幸不辱使命,那恶贼已然伏法!”
原来少林除了见闻智性四位神僧,上一辈中也有渡厄、渡劫、渡难三位高僧,三人的金刚伏魔圈无人可破。成昆听出说话的正是三僧之首的渡厄,想到三僧都在门外,殿内却还有一个张三丰在,绕是他再心机深沉,额头都不禁沁出冷汗。
空闻听得云里雾里,他从来不曾命三位师叔在山下堵截盗经之人。他修佛日久,便是说句谎话都心中直呼“罪过”,如今又怎能强求他第一时间帮着圆谎。
幸而张三丰已经起身笑道:“方丈大师料事如神,老道佩服佩服!”怪不得张无惮走时还得拉着空智一并去,原来是去请这三位老不死的出山,扯虎皮做大旗,这小子还当真灵透。
他说完见空闻还愣怔怔的,当下便向着殿门走去,口中道,“贫道张三丰,久闻三位大师大名,今日能得一见,实是三生有幸!”
成昆见他虽是对着大门说久仰,一双眼睛却一直钉在自己身上,头皮发麻,再也按捺不住,将身侧两名师兄弟狠狠推出,将他们掷向张三丰。
这两人身不由己、来势汹汹,总不好真把他们当暗器似的拍飞,张三丰料想门外有三位高僧,不怕成昆跑了去,便先伸手以内力稳住这二人。
一人借着他的力道稳住身形,另一人内力差些,冲到近前来还停不住脚,一头栽在他胸膛上。张三丰注意力全在成昆身上,正想扶他起来,却觉腰间剧痛,低头一看,却是已遭了暗算。张翠山就在一旁,急忙一掌拍出,将这人打死。
成昆几乎同时又推得四五名师兄弟摔出大门,他料得两侧窗户定然已经有人把守,横飞而起,撞破屋顶而出,在一片瓦砾碎裂声中,却听到一声笑嘻嘻的“老东西,哪里走?”
成昆便只觉头顶一阵阴风袭来,勉强转身避过了,却让他一爪将脸上的皮肉给撕下来一大块,撕吼一声,举掌还击。
他料定今日插翅难飞,已存死意,宁死也不肯让人给活捉住,本想以修行六十载的内力催逼穴道,将这坏了自己谋划的小子拉着陪葬,却见张无惮对着下方呼了一声“太师父”,竟是掠过他直接跳下屋顶去了。
成昆不管不顾直冲而去,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张无惮落地时,张翠山已经扶住张三丰为他止血,见伤得并不很重,咬牙道:“想不到这人还另有余孽。”
非但是张三丰遭了偷袭,成昆掷向渡厄三人的少林弟子中也有两名暗含歹心的,三僧护教心切,对己派弟子并无防备,渡劫、渡难均受了伤。
空性率人将有异动的弟子都扣住了,数一数竟然有五人之巨。这么一混乱,再去拦截成昆已然来不及了。
张三丰有深厚内力护体,对方一剑刺来,剑身卡在腰间,此时已经止了血。他并未在意自己,一抬眼看向张无惮,见他无碍,方才长出一口气:“好,幸好……”他刚才一错眼看成昆势若疯虎,生怕张无惮拦他不成再出了差错。
“太师父放心,他的命这般轻贱,我岂肯跟他一命抵一命?”张无惮也看出来成昆发了狂,当然就要避开了。成昆是什么东西,也配跟他以命相搏?
第48章 周王宝藏
这番战斗虽并不激烈,但几次峰回路转,待一切平息,众人回想起来,都觉心惊动魄。
空闻见转眼死了小半的圆字辈弟子,再见生还者俱都惴惴,颤声道:“老衲妄为少林方丈数十载,竟让小人猖狂,险些毁了我少林基业!”当下举起手掌,向着自己天灵盖拍去。
空智空性急忙抢上前去,却如何能快得过空闻的手掌,眼见祸事便要酿成,却横空扫来一根通体黝黑无光的锁链,将空闻的手震开了。
却是三僧之首的渡厄出手拦截,他面黄肌瘦,眇了一目。他大声呵斥道:“如今正是我少林人才凋零之际,你身为方丈,不思扛起责任,重树声威,竟想畏罪自杀,你这几十年的佛都白念了吗!”
空闻伏在他身前,苦笑道:“弟子当着少林方丈,却有泰半弟子已然改弦易辙,若非今日露了端倪,岂非早晚有一天,整个少林都要落入人手?弟子实在罪大恶极,无言以对,只盼以身殉教,维护我少林脸面!”
渡厄冷笑道:“是哦,少林方丈自毁生机,畏罪自杀,我少林便有天大的脸面了,更能屹立武林之巅一百年。”见空闻被说得愧疚难当,便不再理他,转而看向武当一行人,道,“张真人乃是武学前辈,好意还书,我少林上下铭感五内,却也累造此难,当真是罪过了。”
张三丰还了一礼,叹道:“老道携徒子徒孙而来,本想了却旧日恩怨,却不料再造杀孽。”他伤得并不重,可渡劫、渡难的伤势却得好生将养。
渡厄对他一笑,再看向张无惮,指着自己空洞洞的左眼,淡淡道:“少侠可知老衲这左眼被谁所伤?”
张无惮行了一礼,回道:“怕是明教前任教主阳顶天阳教主所为。”
渡厄道:“自今日起,这一眼之仇,便就此揭过了。少侠于我少林有大恩,也自今日起,只消魔教弟子不与我少林为难,此前种种,一笔勾销。”
今日叛兵势力已经让人心惊肉跳,若让成昆再潜伏于寺中数年,怕连少林方丈都要易主。此前空闻贪图《九阳神功》,做主允诺此事,渡厄很是看不上眼,但此时就另当别论了。
当今少林,辈分最高者便首推三渡了,渡劫、渡难唯师兄马首是瞻,三僧虽旧不管俗事,一心参禅练武,可渡厄说出来的话,比空闻的还要管用。
空闻连忙应了,他一想若少林基业于己手上断送,便浑身森寒,对张无惮另有一番感激之情。再者,若非张无惮识破成昆奸计,少林真当是天鹰教偷窃了经书,两派大起干戈,死伤的弟子都成了给成昆铺路的了。
折腾到晚间,武僧才清扫干净了大雄宝殿,叛教之徒扔下悬崖,在搏斗中而死的弟子都厚葬了,另有佛学堂专修佛法的老僧为他们彻夜念经超度。
待回到客舍,三人说起今日之事,也是颇多感触,张三丰玩笑道:“幸而武当二代弟子中并无带艺投师的,你们兄弟七个人都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三代弟子都是你们从小看到大的,也不怕冒出个这等人物。”
少林带艺从师者众,如圆宾这等曾经为祸乡里的大恶之人,改恶向善来投奔的并非少数。少林又向来讲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自然来者不拒,只要有心改过的,便都护下了。可这些人终究良莠不齐,始有今日之祸。
张无惮道:“也不知是哪个天鹰教弟子将制式服装给了那盗经之人。”非但少林有问题,天鹰教也有问题,不过他在各派安插的细作也有不少,这本也是常态,只要不像少林这般有近半数中坚弟子反叛,便不足为惧。
张翠山则道:“这圆真在少林中潜伏二十年,若非今日之事,绝不会露出马脚,其心机之深实在可怕。他乃死去的空见神僧的弟子,却不知这人究竟是何来头?”
张无惮先看了张三丰一眼,见张三丰点头示意四下无人,方才道:“爹爹,这人的来头,咱们可是听义父说起过的。”
张翠山一惊,仔细一想,低声道:“莫非他便是‘混元霹雳手’成昆?便是他杀了义兄一家十三口?”当下同张三丰将谢逊与成昆之事简略一说。
张三丰听完,默然不语,半晌后方叹道:“金毛狮王本也是当世豪杰,某年某日突然狂性大发,滥杀诸多江湖无辜人士,却原来是为了逼出成昆。他虽经历凄惨,可被他所杀之人也多有无辜者,这笔帐可是不好清算的。”
张无惮明白他的意思,笑道:“再难清算,也总有能算清的一天,若是两天前,晚辈放言说能化解明教与少林的仇怨,莫说旁人,想必连太师父您都不敢相信吧?”
张翠山听得云里雾里,到此方才回过味来,“霍”地一声站起身来,讶然道:“你、无惮,你这是想将义兄接回中原?”不然如何再三提及化解恩怨之事。
张无惮点点头:“只是有个初步构想,义父仇家多如牛虻,他老人家又双目已盲,还需得细细谋划。”
张翠山难掩激动道:“好,好好!这五年来我也日日寝食难安,咱们顺利回到中土,总不能便将义兄扔到脑后,累他一人在孤岛上孤独终老!只是顾虑中原门派倾扎,若真有幸接他回来,定当好生护佑才行!”
张无惮摊开手苦笑道:“您先别激动,万里长……”想想不妥,这时节可还没有红军长征的典故,改口道,“万里西行取经才只迈出了第一步,不说旁人,单就峨眉灭绝师太,乃是天底下第一喜欢除魔卫道之人,她俗家兄长又是被义父灭了满门,此仇不可谓不深。”
余下那些有仇的小门小派都好说,这几年张无惮早已有意施恩,还曾救下了其中两门举派性命,便是在为此事打底筹谋。
唯独灭绝,位高权重不说,本人还是块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老石头,何况谢逊与她也当真是仇深似海,便是如少林这般施恩峨眉,人家也未必领情。
张无惮心中千百条头绪飞快转过,却都找不到软化灭绝的良方,他总不能跟张三丰说不行就釜底抽薪,把灭绝给灭掉,便先压下此事不提,转而道:“却不知那偷盗经书之人有何来头?”
张翠山此时想起来还觉得通体发寒,沉声道:“此人武功之高,实是匪夷所思。他被空智大师和我两面夹攻,却还游刃有余,甚至还能顾虑着不伤我,只伤空智大师。”
这一手玩得实在狠毒,搁谁眼中,看看毫发无伤的张翠山和重伤的空智,都不会相信这人跟天鹰教毫无关系。若非张无惮早有预料,跟空闻唱了一出双簧,怕这脏水就兜头泼过来了。
张三丰道:“我看过空智大师的伤口,那人与他对敌时已动了杀心,可翠山又毫发无伤,杀意一时有一时又无,便是老道,怕也难做到如此。”说着一摊手,笑道,“可见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只可惜老道白日不在,否则与他交手一番,也不枉所活百年。”
空智的武功同七侠中最强的俞莲舟仿佛,张三丰自认做到伤一个不伤一个并不难,可杀意收发这般自如,他是做不到的。这不仅是一个武功极为高强之人,还是个惯常杀人之人。
这盗经之人武功如此之高,也实在出乎张无惮的预料,《倚天屠龙记》中武功最高者非张三丰莫属,他既然自陈难敌,金庸一脉便可都不算在内,怕这人出自古龙一系。
他详细追问这人武功,张翠山说了几种,皆是不同门派的绝学,又补充道:“他还有许多招式,实在诡奇,绝非当今武林中有人使用的,也不知是哪门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