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小华就跟着阿公去了市里,阿公把他带到一个胡同小院子,里面传来阵阵琴音。
听到敲门声,知道来客人了,那家主人就出来迎接了。
小华站在阿公身边,看着眼前的男人。那是个一身文气的人,三四十岁,蓄着胡子,眼睛炯炯有神。
“陈先生,就是这崽子,陈邵华,今年十三岁。”阿公笑呵呵地说。
“也姓陈,几百年前是一家嘛。”陈先生微弯腰,拍拍陈邵华的肩,又捏了捏他的手指,满意地点头。“行,就让他留在我这吧,跟我儿子做个伴。”
“那谢谢陈先生了。这是孩子他妈让我带给你的,还望陈先生能把我家这崽教得出息些。”阿公给陈先生递了个小红包。
陈先生忙推手。“别,别。能不能成才,端看孩子自己的悟性。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陈先生你收下吧。”阿公硬是把红包塞进陈先生的手里,把陈邵华往前一推,转身就走了。
陈邵华看着阿公的背影,心里忐忑。第一次离家这么远,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充满了惶恐。
“小华是吗?”陈先生看出孩子的不安,摸摸他的头,和蔼地说,“我儿子比你小两岁,你当大师兄,他当师弟,你们做个伴正好。”
陈邵华怯怯地望着他,迟疑地点点头。
从此,他就跟着师父学琴。
琴是古琴,又名七弦琴,华国传统拨弦乐器,有三千历史。据说陈先生的师父曾是宫廷乐师,逃难来到南方,路上捡了陈先生,就带在身边,将自己的琴艺授给他。如今陈先生小有名气,经常有人请他去表演。
名师表演,费用不菲,阿公觉得有前途,就推荐陈邵华来当学徒了。
陈先生原先没想着收徒,听阿公这么一提,才想着是时候收个徒弟,把琴艺传承下去。
陈邵华战战兢兢地跟着学了几天,慢慢放下心来,师父平时亲切,只有学习时,特别严格,一有错,便拿出戒尺,在被打了两次手心后,陈邵华学习更刻苦了。
弹琴先识琴,将琴的历史读熟透,文言文的典故背了一个又一个,基础打实,终于能摸琴了。
一年后,师父又收了三个徒弟,陈邵华终于有当大师兄的自觉了,一些基础知识,帮着师父讲解给师弟们听,兄友弟恭,其乐融融。
东九日感到时间过得飞快,陈邵华学的知识,也融进了他的灵魂中,生活里的一点一滴,细水长流般地成了他的记忆。
学有所成,陈邵华开始大大小小的表演,在地方渐渐有了名气,别人都敬称他为小陈先生。
到了八零年代,港台流行音乐进入大陆,年轻人没有耐心听古典音乐,录音机里天天播放邓丽君的歌,好像一夜之间,大街小巷都充满了流行歌曲。
陈邵华到了二十六岁,还未成亲,母亲耳提面命,他却固执地没有听从母亲的话。由于他年纪大了还未婚,村里人说了不少闲话,他们用奇怪的眼神看他,请他表演的人越来越少。
收入微薄,家中还有两亩地,一到农忙季,弟弟和他总是手忙脚乱。父母年纪大了,干不了重活,陈邵华的手是弹琴的,农活干得没有弟弟多,有一次弟弟出意外摔断了腿,田里的事只有陈邵华一个人撑着,几天下来,他差点昏厥。醒来后,他终于下定决心,封琴,下海经商。
沉沉浮浮几十年,陈邵华白手起家,经商有道,事业越做越大,有身份有地位,再也没有敢说他的闲话了。母亲时常长吁短叹,遗憾他没有娶妻生子,还好弟弟娶了个好媳妇,他们家也有后了。
东九日随着陈邵华,好像也过了一生这么长,看着这个国家从贫困落后到经济飞速发展,高楼大厦拔地而起,车来车往,繁华似锦。
陈邵华人到中年,虽然保养有道,是公司里津津乐道的黄金单身汉,但他仍觉得体力跟不上年轻人了。几个师兄弟聚会时,聊各自的家业。有两个师弟坚持着琴艺,已是大师级的艺术家了。身为大师兄的陈邵华,虽然事业有成,却终有缺憾。闲遐之余,时常跟师弟们一起搞搞艺术,世事无常,一场意外,让他失去了生命。
东九日感同身受,陈邵华的一生,就像他的一生。
他这时才明白过来,陈邵华竟然是他的前世。
他在悬浮列车上被异兽袭击,失去意识,而后陈邵华的记忆在身体里苏醒,代替他在马威学院生活。之后不知什么原因,他们的记忆渐渐融合,逐渐互相影响。
他想起自己去华尔区的玉珍楼考厨师证,想起他和希瑞汇合时,受到高阶异兽的精神力袭击,脑袋再次受到刺激,陷入了精神混乱之中。
这种感觉很微妙,他即有陈邵华的感知,又有东九日的自我认知,他们终于融为一体了,成为一个全新的灵魂。
陈邵华死亡之后,他感到身体一轻,发现自己变成了一种游离子,飘荡在宇宙里,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了心跳声。
这是一个封闭的空间,他蜷缩着,四肢都不好伸展,仿佛沉浸在水中,偶尔可以翻个身。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受到强大的压力,强迫他从这个舒服的空间里挤出去,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声,他从浑沌中清醒了过来。
他出生了!
这就是所谓转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