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走到了神佑殿。
跟伊仁公主殿的热闹收拾不同,神佑殿这里,冷冷清清,似乎一点声响都没有。
不像是要离开。
或者像是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申皇一步一步走进去。
很好奇,自己那个才回来,就被自己送走去联姻的女儿在做什么?
她可有怨恨?
自己也给她赐予了很多珠宝,很多衣物。
可是此刻,神佑殿很安静。
他走进去。
阳光明媚。
有一个少女,扎着利索的书生马尾,穿着红裙。
红裙裙摆上凤凰飞翔,但是被她随意的打了个结,别到了腰上。
露出了脚下的马靴。
她提着一个桶。
居然在干活。
申皇瑥有点好奇,这些活他只见到宫女做过,没有想到宫里的主子要干活。
依稀想起来,洛妃似乎也爱干活。
自己种点东西,自己喂鱼。
可是明日她要出嫁,今日她还在干活。
她把桶里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倒在了长道两边的小树根下。
申皇走近,闻到一股臭味。
他皱起了脸,勉强的没有用手捂鼻子。
却是一见面,就脸色不好。
“你在干什么?你可知道,你是公主,为何做这些下人才做的事情,你这样去联姻,也会丢申国的脸。”申皇瑥义正言辞的说教道。
实际上他不是来说教的。
可是一见面,就忍不住。
说完,瞬间有些后悔。
“我不是公主,世人眼中,我只是一个用来联姻的女子。我在给这些树苗施肥,在他们年幼时照顾他们,才能让他们更好的成长,才能长成苍天大树。”神佑认真的道,并没有停止动作。
两人一块的时候,神佑甚至没有给申皇行礼。
申皇并不在乎,可是一听她的话就更气了,总觉得她在说自己。
想解释,又觉得无从解释。
看着她一颗一颗的给树施肥,明明是做的宫女下人做的事情,却也容貌好看,行为自尊,一点不觉得卑微,又有些骄傲,不愧是自己的孩子,公主永远是公主。
可是那施肥,也确实是臭。
想到她明日就要离开,申皇忍了又忍,开口道:“你这样不行,父皇虽然没有教过你一日,可是也知道,嫁人和在家不一样,况且你是嫁入皇家,说起来,也不算亏欠你,只是你嫁的远一些,毕竟你也是嫁过去为后的,你这样硬邦邦的脾气,就算长的再好,也不成,将来迟早要吃亏的,就算对方许诺只娶一后,可是天高父皇也远,熙国又很乱,到时候谁说的清楚,女子不能一味强硬,要恭顺,这一点,你要跟你妹妹学学。”
其实他本来想说洛妃的,洛妃容颜绝色,可是那性子,实在不算好,明明以洛妃的样子,可以为后宫之首的,可是她愣是让自己拿她没办法,宫里人都是看人下菜的,自己稍微疏远一些,几次没去,宫里人就会知道怎么做事了。
天下哪个皇宫都一样。
甚至说起来,熙国的礼仪崩坏的厉害,恐怕更糟糕。
神佑从小,就没有人教她这个。
就算是洛姨,也没有这样说。
哥哥们更不会这么说她。
听到申皇瑥,自己的亲爹开口这么说,神佑只觉得又气又难过。
他从来没有教自己,第一次教自己,却是要让自己隐忍伏低。
蛮荒就没有这样性子的人,她也不是这样的人。
她把瓢往桶里一丢,立刻里面的奇奇怪怪的水就溅出来了,直接溅到了申皇瑥身上,吓的他跳的老远。
“你,你,你不可理喻。”申皇看着自己龙袍上可疑的水渍,脸都气歪了。
“父皇未教过儿臣一日,第一次教导儿臣,要恭顺,儿臣从小在蛮荒长大,什么都学了,就没有学这两个字,在蛮荒,要与天斗,与地斗,与兽斗,与荆国大军斗,我们斗天斗地,宁死不屈,才活下来,若是谈恭顺二字,您现在连儿臣的尸骨都找不着了。”
神佑气呼呼的道。
虽然她知道申皇说的有几分道理,可是真的很气。
申皇看着那木桶边的少女,容颜潋滟,出落的越发的美,尽管在肮脏的木桶边,却让人觉得浑身干净通透。
只觉得又羞愧又不舍。
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
可是走前,还是给了神佑一个玉佩。
“你出生前,父皇给你准备的,一直没有给你。”申皇丢过去玉佩,狼狈的离开。
神佑拿着那有些古朴的龙凤交缠的玉佩,站在幼小的梧桐树林面前,泪流满面。
龙凤玉佩上刻着四个大字——神佑天下。
阳光下闪烁着剧烈的光。
梧桐树光秃秃的,树枝顶上,好像藏着嫩芽,快要破壳而出。
……
第444章 离宫
阳光明媚。
申皇大踏步的离开。
再不离开,他也要臭晕了。
他要跑回去换一身龙袍。
……
明日就要离开。
伊仁有些雀跃,也有些不舍。
她的宫中大多数人都要跟她去熙国,只有极少数的人会留下来。
这样她觉得很好,身边这些人都是她熟悉用惯的。
她跟母后闹了几回,终究是要离去,还是很不舍得的。
毕竟她从小在这里长大,和母后也是相依为命了。
不想离开最后一次还是吵架。
她有些扭捏的来到了昭和宫。
小昭后躺在软榻上,面色比上次更苍白。
看的李伊仁吓一大跳。
“母后,你这是怎么了?”
李伊仁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小昭后,这一刻,再大的芥蒂都顾不上了。
满心担忧。
她不明白好像也就一两日不见,母后怎么会变成这样。
伊仁扑过来,直接按到了小昭后的伤口,疼的她抽气。
但是她还是强忍着。
“皇儿长大了,母后听到你那句唇亡齿寒,很是欣慰,你这一次,会真正被申国人记住,申国文人就有这样的毛病,远香近臭,之前你声名远扬,可是那个李神佑一来,就盖过了你,这一次你也要离去了,肯定会让那些腐儒记一辈子,不过让那些腐儒记一辈子也没有什么用,皇儿,真正有用的是权力,你一直不懂,母后真的很担忧你。”
李伊仁看着母后,说一段话,面色就更加惨白,甚至还喘气,又像是之前那次那样,甚至更严重。
“母后,你这是怎么了?我不出嫁了,我留下来陪你,照顾你。”李伊仁焦急的道。
小昭后露出了个虚弱的笑容。
伸手摸了摸李伊仁的脑袋。
“傻瓜,事已至此,你就算不想走也不行了。你放心,母后永远都是为了你好的,你要记住这句话,母后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小昭后面色更加惨白,说几句话都费劲。
李伊仁见识毕竟比较多。
完全不相信母后是因为风寒这样。
她看母后一直捂着肚子。
记得母后身体向来不错,也不会有寻常女子痛经的毛病。
她猛地伸手一掀。
居然看到了衣服里头的带血的绷带。
“母后,这,这是怎么了?”李伊仁太惊讶了,宫中居然有人敢行刺皇后,发生这样大的事情,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小昭后额头滴着汗,语气冰冷的道:“你要小心李神佑,她就是来复仇的,我想杀她娘亲,她想杀我,太正常了,我不说,只是大局为重,毕竟我是申国皇后。”
李伊仁后退了一步,还是不敢相信,性子直通通的李神佑会做这样的事情。
明明之前都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