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想象那个人会这样。
毕竟她还和公公大吵过一架的。
“今天外头有什么事情吗?最近家中似乎很安静。”李伊仁问道。
宫女们互相看看,自从青岚死去之后,这些人几乎都是听冬施的,冬施没有开口,她们也没有敢开口。
就听的冬施开口道:“熙皇御驾亲征,带走了很多宗室子弟,最近城里人少了许多,二老爷也去了。”
冬施口中的二老爷是殷华。
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公主。
因为她不用看,就知道公主会有什么表情。
果然,李伊仁愣住了,没有说话,手却仅仅的抓着被子,那被子被抓的皱成一团。
“战况如何?”她问了一句。
战况,普通百信怎么会知道。
不过冬施不是普通百姓,熙皇御驾亲征已经许久了,却没有什么好消息回来,李伊仁快出月子了,她坐的大月子,大概四五十日。
“没有什么消息,大概是耗着吧。”冬施轻描淡写的盖过。
接着开始和公主商量,出月子之后,殷君是要给孩子办满月酒,到时候公主也是要出席的,穿什么衣裳,要准备什么。
李伊仁觉得这事情有点麻烦,可是或许是经历过鬼门关一茬,心思有点不一样了,如今倒是耐心很多,一样一样的跟冬施商量,性子也比过去平和许多。
殷雄从城外回来,一身还风尘仆仆,担心带了凉气进来,还先去洗漱了一翻。
进到屋子里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新衣,但是头发还是湿漉漉的。
这几日干活很辛苦,也很忙碌,他脸上多了一些胡茬,看起来沧桑了一些。
李伊仁乍一看他,还以为是二叔殷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今日身子好着吗?”他说着,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是一个小蚂蚱,用草绳编的,上面用绳子吊着,看着还活灵活现的,手艺很不错。
“这是城外一个孩童做的,我看做的很好,用吃的和他换了,我本来想给银钱的,但是鹿歌说,给了银钱,那孩童也拿不住,还不如给吃的,一口吃进肚子,也就吃了,世道就是如此……”殷雄面色有点沉重。
屋子里很热,他进来有点穿不住外衣,脱了衣衫,丫鬟们接过了他的外衣。
他坐到了公主的身边,也没有皱眉,嫌屋子里古怪的气味,把蚂蚱给了公主。
李伊仁接过了这蚂蚱,倒是活灵活现。
她不爱玩这些的,可是听殷雄说这东西的来历,还是拿着看了一会。
又问道:“琮儿如何?”
“还没有去看,我回来,洗漱完就来看你了,一会再去,你要想他,我把他抱回来。”殷雄见伊仁并不喜欢那蚂蚱有点气馁,不过没有多说。
两人态度平和,也谈了孩子的满月酒的事情,声音平缓,一个床上躺着,一个床边坐着,屋子里一时间倒也气氛柔和。
……
城外,雪落了又化了,地面泥泞的很。
城墙外头搭起了一片片矮棚。
勉强可以遮挡风雨,然而还是很乱。
流民比想象的多许多。
熙皇御驾亲征之后,消息传回来的很少,然而流民更多了。
几乎只要有一口气的,都往熙城跑。
熙皇御驾亲征之后,后宫也有些蠢蠢欲动。
有人提议要去城外施粥,做善事。
神佑虽然觉得不妥,她也没有阻止。
不过再三叮嘱要按规矩来,也不可擅自离开。
神佑也始终觉得,高高在上的人是要接触外头,纵然帮助不了什么,改变不了什么,大概也是能改变自己的。
她向来不喜欢把女子拘在一个小小的后宫中,不问世事,只是你争我斗,像是一笼子里的鸡。
有的女子能体会到皇后的心思,有的不能。
毕竟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在后屋那方寸之地,总是在井底坐久了,只想偶尔望望天,却并不想出来。
在井底是霸王,丢出井外,可能一刻都活不了。
神佑出城了。
她换了一身男装,打扮的普普通通,就像是个寻常的书生。
她个子比别的女子高一些。
人看着瘦弱。
眉毛画的粗粗的,还是能看出女气,但是熙国这样女气的男子不少见,所以她这样,也不算突兀,不特别仔细观察,也看不出她是女子。
骑马出城,看着那边后宫的女子,在士兵的维护下,伸出手腕,拿着大勺一下一下的舀粥,手腕上还有银镯玉镯,阳光下,光芒耀眼。
施粥的女子,打扮的很认真,脸上的粉涂的很白很白,跟面前褴褛的拿着碗接粥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也是一个女子,年纪不大,表情很瑟瑟,缩着脖子,脸和手都涂抹的黑乎乎的。
在流民当中这样一个女子,可想而知会遇到什么……
神佑在大黑的背上,望着眼前的一切,有点茫然。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大黑有点老了。
神佑还年轻。
鹿歌骑着一匹马,在神佑的身后。
午后有阳光也有风。
他看到那个女子,一身劲装,发梢飞扬,纤细的背,有点挺拔。
他没有策马前去,只是在后头看着。
风和日丽。
第616章 满月酒和二爷的死讯
那边起了一点小争执。
因为拿勺子的施粥的女子,给差不多大的少女,舀粥的时候,多舀了一点。
那碗很满,稀粥快溢出来了。
或许是给前头的女子舀多了,后面就有点拿不住勺子,给后面的汉子,就装的少了一些。
那大勺子只是有大半勺,又在出来的时候抖了一下手,结果就剩下小半瓢了。
那大汉瞬间就不愿意了。
他身体还算强壮,眼神也凶恶,看起来就是不好惹的人。
却不知道为何也会在领粥的队伍当中。
他此刻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就吵起来了,一副要把锅掀翻的样子。
甚至伸手抢过勺子。
那施粥的女子吓坏了,原本她在做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看着别人感激的神情,总觉得有一种满足。
给予的满足也是一种情绪上的愉悦。
所以施粥虽然辛苦,还要抛头露面,有时候还会风吹日晒,但是这些贵女们是愿意来的。
这些流民很惨,也很乖,乖乖的排队,眼中是感激。
甚至偶尔看到一两个黑乎乎但是难掩英俊的年轻的面孔,施粥的贵女也会有些脸红,然后更骄傲的挺起胸。
可是这一刻,混乱就这样来的很突然。
一开始只是因为几句口角,然后忽然就有人跳起来,队伍也混乱起来。
那些乖乖拿着碗等粥的人,忽然就变的如同野兽一般,见人就扑。
那个施粥的贵女一下子被推倒了,刚刚接了她的粥的一个汉子,又凶又狠的一脚朝她踩去,只听到裙摆里发出“啪嗒”一声响,她的腿被生生踩断。
“啊……”
她发出了尖锐的尖叫声。
然而此刻尖叫喧闹此起彼伏,把她的声音盖过去了。
变化起的突然。
维护的士兵也来不及反应过来。
施粥的贵女拖着断腿朝后爬,眼见着那人居然又要扑过来。
她不明白,刚刚他们还接了她的粥,一脸感激,此刻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惊恐的尖叫都忘记了。
她爬的太慢了。
脚太疼了,生生被踩断了,眼看着面前的人又扑过来伸手要拉扯她。
忽然一支箭射了过来。
又准又狠。
射在了那人眼中。
箭羽留在眼眶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