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里。
充斥着不少逃课的中学生,有些甚至校服一推,把及膝校服裙折叠好几层,提到膝盖上,扎上的马尾放下,头发挑染成了一缕缕的金属银色,在射光灯下泛着与纯良中学生格格不入的气息。
纯良中学生打扮的顾沉沉挤开人群,找到了跟一群混杂朋友在玩的江晓慧。
白酒,兑着黑啤,再加入药丸,气泡在液体里腾腾冒起。
江晓慧还没拿起酒杯,就被一个少年抢走,拿了个空。
江晓慧和朋友看去那个抢酒杯的人,只见是一头黑发,皮肤极白的少年。少年勾了下眉毛:“加我玩。”
顺带着,对江晓慧眨了一眨眼睛。在昏沉陆离的灯色下,混杂着说不清楚的感觉——暧昧的气息。
江晓慧几个女性朋友笑了起来,碰了下江晓慧的柔弱的肩膀,“晓慧,追你的?”
江晓慧压根不怎么认识顾沉沉。前几日听说堂姑妈失踪的小儿子回来了,在摆宴席的时候远远看过一眼。长相太过难忘,江晓慧印象颇深刻。
没等几个七嘴八舌打听顾沉沉和江晓慧关系的人再次开口,顾沉沉扬起脖子,一口而进。灌得有些凶,导致酒液倒流在顾沉沉修长和白色的脖子。
几个人看着冰凉的液体流过顾沉沉的脖子,流进他的灰白色衣服里,很是被勾引的蛊惑着,有几个人难以掩藏地咽了下喉咙。
“酒量还行呀,还是我们学校的?”之前这么没见过长得这么漂亮的?
江晓慧后来替他回答:“新转来的。”
于是,顾沉沉很快就加入了江晓慧这不/良高中生小团体中来。
江晓慧每日上下学都由顾沉沉接替了。江晓慧以为顾沉沉会像她的朋友们不学无术、混迹酒吧游戏厅一样的人,没想到顾沉沉帮她做作业,考试替她作弊,甚至还帮她追男生。
江晓慧有些好奇顾沉沉这个人了。
江晓慧把成绩拿回家时,破天荒的,从不关心她学习成绩的母亲居然要求看她卷子。也是人生第一次,江晓慧被夸奖了。
一人打拼事业的女强人兼单亲母亲对她在饭桌上不轻易说了句话:“嗯,学习没落下。有点像我。”
江晓慧是属于那种本性乖巧的女孩子,只因太过缺乏家庭的关心和家长注意,所以在高中的时候选择尝试叛逆,结识朋友,耽于玩乐,学习一落千丈。以为母亲会关心自己急速下降的成绩,后来才发现,原来母亲在她身上投入的精力聊胜于无。
江晓慧更加大失所望,从此在荒废学业、自暴自弃的边缘道路越走越远,最后吃到了恶果,毁了终生。
顾沉沉完成伪装成班主任发短信夸奖考得好的学生任务几天后,因为每夜笙歌——喝酒嗑药开爬梯。趴在课桌上补起来眠。
一个手戳了几下他的手臂,顾沉沉抬起头来,江晓慧递来了一份还发着热的早餐。“喏。你没吃早饭吧?”
顾沉沉打开了牛奶和面包,问向这个外表跟他一样冷漠叛逆的少女,发现她今天比起以往,要红润一点的脸色:“今天很开心嘛?”
“我每天都是这么开心的。”江晓慧不承认。
这种离经叛道、又有些出身书香门第的孤傲清高的少女,当然不想被别人发现她这么内心情绪的变化。
顾沉沉知道她这种开心并不是每天跟狐朋狗友玩乐过后身心疲惫的“开心”,但心底对这个少女所有叛逆的心性了如指掌。便不去戳穿他。插了下吸管,饮了口,顾沉沉皱起眉毛。“是牛奶啊?”还以为果汁。
江晓慧看着顾沉沉的模样,“牛奶怎么了?”
顾沉沉扔进了垃圾桶。
江晓慧:“……”
即便是这样,江晓慧还是有空都会帮顾沉沉带早餐,还是带他要求的果汁——只要顾沉沉没吃早餐。
放了学后,约好去游戏厅的江晓慧和顾沉沉刚出校门,就看见简家的司机在门口等着他。顾沉沉还想说句“别等我,你先回去”。
简以修就出现在自己面前。略带狂狷的目光扫过自己脸上,在江晓慧身上停了数秒。
江晓慧被他眼神看着有些虚,喊了一声,“表哥。”
简以修冷冷地说道:“你把你表弟带成什么样子了?”
江晓慧比顾沉沉还大几个月,所以算上表姐。江晓慧看了眼别处地方,无疑是不屑和不满这个近三十岁的表哥。
简以修黑色眼睛里敛进了这个少女的这一番模样,心中想着这是近墨者黑,顾沉沉之前在被收养的家庭还没这样整天翘课上网喝酒。心底更加地郁积着恼怒。
“回家。”
简赅的两个字。
概括了一切情绪。
顾沉沉想了想,跟江晓慧说道:“你先走吧。”
江晓慧有些担心他,看了他一眼。
看见这两个小孩这么番动作言语,简以修心底更为涌出莫名火。
顾沉沉在简以修的眼神下,上了轿车。
“你要我把你翘课、打架、去酒吧游戏厅这些事告诉妈吗?”简以修原本是想着让顾沉沉先玩两天,等他期中成绩出来,再借着低分的理由好好管教这个弟弟。没想到成绩惊人的好。这惊人不是指第一,而是年纪前五十,班里第三。
简以修想罚他的理由少了一个。
但也不能成为顾沉沉继续与社会青年混混玩乐的奖励。
顾沉沉眼眸依旧是淡淡的色彩。叛逆少年不说话。
有些惹了简以修,反问道:“不敢说话吗?”虽然他知道这个弟弟很有胆,连药丸都敢玩。
顾沉沉抬起眼睫,扫了一眼简以修,“我有自己的生活。”换句话说,就是我的事你别管。
敢跟他直视的人也不多,除却了血缘相同,他们兄弟还有一个相似的因素,就是同样性格冷漠。
但简以修是那种不易近人、极度自律、气场凛冽的冷漠。而顾沉沉那种冷漠,是不关心世事、不近人情的少年孤僻冷漠。
“看来你挺缺少管教的。”哥哥对这个近十年未见过未得到家庭教育的弟弟如此冷酷、甚至贬低尊严的评价。
顾沉沉回到家得到回到简家第一次的责罚——禁闭。
说是禁闭,还真是禁闭。
被锁进了一间空档无物的房间里,房间里除了深棕色的地板,深灰的墙纸,还有天花上许久未开启过的灯后,无他一物。
简以修对顾沉沉说的倒数第二句话:“这是以前父亲教导惩罚我们使用过的。”
顾沉沉眼睛一眨不眨,神情冷漠。
简以修的最后一句话是:“好好反思,你错在哪。”
然后门合上。
顾沉沉差点跳了起来。
嗷嗷嗷,仰天长嗷,老子终于可以补觉了。
天知道,这段时间跟江晓慧到处玩,他这具少年身躯吃不消。熬夜喝酒、通宵开黑打游戏,有时候白天不上课,跑出外地去溜冰、坐船、舞厅等等,真是忙坏他了。
没想到,做不/良学生比学霸还要累。
顾沉沉很快就睡过去了,睡梦香甜,且少年的身体得到充实的休息。
四个小时后,简以修打开房门,看见少年蜷缩躺在角落睡了过去。
少年身上白色的肤色与地板的深棕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黑色的头发散落在地上,那张小脸在沉睡后没有了醒来时候看着那样的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反而有种叫做荏弱的东西。
简以修走了过去,把地上的少年抱了起来,少年没有被惊醒,犹如小猫触及到温暖的温度般,简以修的手臂上蹭了蹭。
眉头缓缓舒展起来。
简以修看着弟弟这张脸,心下的地方竟然产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是怜惜感。抑或是喜欢感?
把顾沉沉放回了房间里柔软犹如棉花的白灰色床里,掖上被角。把这个单薄的少年盖得严严实实,生怕他着凉。
看着少年睡去的、虚弱的面容,简以修生出一种内疚感,他毕竟在外流落了十年。不像是他养尊处优生长在简家,与父亲对他的严格要求、苛求他成才不能相比。
推开门,看见少年蜷缩在墙角,那孤独无助的身体,让他那刻生出一种感觉。疼爱。是怎么样的疼爱,简以修第一次陷入了困惑。
顾沉沉是睡到了傍晚,可以下床行走的江柔兰来叫顾沉沉下楼吃饭。看见顾沉沉还在睡,便过去百般柔怜地叫醒他。
醒过来的顾沉沉看见简江氏这么温柔注视自己的神情,不由垂下眼睫来,“妈。”这几天光顾着去接触江晓慧,没有关心他这个刚才大病初愈的母亲来了。
简江氏听见儿子语气里生出的淡淡内疚感,不由更加疼爱:“饿了吗?在学校忙成什么样子了,我的沉儿都瘦了。”
江柔兰不知道今天中午是简以修提前把平日里一放学就去酒吧或网吧的顾沉沉接了回去,罚在禁闭室里待了四小时。
顾沉沉现在完全可以开口,在江柔兰面前狠狠地告简以修一状。这个溺爱他的母亲不会不替他做主。
但是简以修看见简江氏和顾沉沉一起有说有笑的下楼,就知道顾沉沉没有在母亲面前提起自己罚他幽禁。
虽是有说有笑,但一般都是母亲在说,在笑,顾沉沉在一旁默默的听着。面容神色淡淡,眉目有种敛住的冷清和好看。
简以修心中对顾沉沉产生了一种微微别样的感觉。这个年纪轻轻的弟弟很成熟,甚至是稳重。
或许是顾沉沉不想告诉母亲怕她生气病发。
无论如何,简以修多增加了一种好奇,在顾沉沉身上。
第二天,顾沉沉要去上学。同样早起的简以修在饭桌前喊住了那个每天为了多睡一会儿,急着上课不迟到的顾沉沉。
顾沉沉走到饭桌前卷起几块面包,说道:“我快迟到了。”
简以修重复了一遍:“坐下来吃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