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灵瞪了他一眼,紧接着上前握住宫信的手腕,“别理他,你随我来,我有事问你。”
宫信先前还倔强的甩了甩她,但最后还是屈服了。
静灵带着他,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李珺焱的书房,顿了顿脚,不假思索的上前推开了书房的门,率先迈了进去。
正前方摆着一张书桌,依稀好似有一道紫色的身影坐在那里,手捧着一本书卷,认真仔细的看着,察觉到门开了,微微抬眸,与她视线一对,黑色的瞳仁里风雪逐渐融化,薄唇轻启,唤她一句“灵儿”。
“王……”
身子不受控制的迈出一步,眼前幻觉却瞬间如泡沫般破裂,消散于虚空。
“王?王爷?”宫信上前一步,一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在胡说八道说什么呢?该不会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了吧?”
静灵回神,眨了眨眼,绕到书桌后面。
桌上物件一览无余,收拾的整整齐齐,连每一根狼毫都按大小顺序排列好。
她手指轻抚过桌面、书卷,嘴角莫名噙着一丝丝浅淡的笑,看的宫信莫名其妙。
“你喜欢这书房?”
静灵撩起眼皮瞄了他一眼,没有回话,收回视线的瞬间,看到了右手边书卷中凸出了白纸的一角。
看到这种“瑕疵”,那个男人肯定要忍不住出手整理一番。
她伸手,将压在上面的书拿起。
那不是一张白纸,是一幅画,只是还没来得及装裱,但看得出作画之人对此很是珍惜,画的边角很是平整,没有一丝褶皱,没有分毫破裂。
看清了上面的人,静灵如同突然被一道闪电劈中,僵住了……
“怎、怎么了?”
宫信看她神情不对,有些好奇,试探性的上前,转到静灵身侧,看清楚那幅画时,眉头皱了皱,“这幅画,好像哪里跟你有点像,啧,是哪里,怎么说不上来?”
分明五官、脸型都不相同,但为何,就是有一种熟悉感?
宫信也说不上来,只能将那幅画反反复复,瞧了又瞧。
静灵缓缓将手中的书放下,手指在那幅画上一寸寸抚过,像是在抚摸一个极其易碎的珍宝一般小心翼翼。
这画中人。
是她。
尹静灵。
“诶,这还有两句诗?”宫信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惊呼了一声,逐字念了出来,“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咦……”宫信双手抱着膀子搓了搓,“这绝对出自李珺焱那家伙的手笔,”不屑的啐了一声,“花心大萝卜,府中有王妃还在外面撩闲……”
静灵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缓缓将手中书放在一边,指腹轻轻滑过那幅画。
这一笔一划,极其精细,包括她的发丝、眼睫,皆刻画的清清楚楚,若不是极其熟悉之人,即便坐在面前让画师执笔,都无法还原的如此详细、栩栩如生。
在她记忆中,与那男子只见过一面而已……
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胸腔里忽然涌出一股酸楚,眼眶也有些发热。
我这浅情之人,如今才懂你浓浓相思意。
“谢灵儿?”宫信看她眼眶红红,竟然是有种落泪的迹象,慌忙拍了拍她的肩头,“你别哭啊!为了那负心汉值得吗?等他回来了,我帮你问他要个解释,要是解释不清楚,小爷……我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帮你好好教训那家伙一顿!”
静灵被他逗笑了,眼角溢出来星星点点的泪光,抬起手指勾了去。
“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想多了,我只是看着这幅画,想起了一个故人而已。”
“真的?”宫信一脸狐疑的看着她,显然不信。
“真的。”静灵重重的点了点头。
宫信又瞅了她几眼,视线又飘向了那幅画,忽然一手搓了搓下巴,咦了一声,“我好像知道你哪里跟这幅画有点像了。”
“嗯?”
“眼神!对!就是眼神!”宫信十分笃定的说道,“你与这画中人眼神简直一模一样!”
“若是与你有过一面之缘的人,某天换了副容颜出现在你面前,你会通过他的眼神而认出他吗?”
宫信随意翻着桌上的书,想看看还有没有哪里压着一幅画之类的,闻言笑了一声,“一面之缘要想再认出来都难,还光凭眼神认?这不是为难我吗?”
静灵垂了眼睑,朱唇抿了抿。
那个男人就是因为眼神将她认出来的。
即便她音容笑貌尽改。
“不是要问我什么事吗?问吧。”
宫信转身坐在书桌上,已经对刚刚那幅画失去了兴趣,眼帘一落,挡住了眼底的暗淡光泽。
静灵神色立即一正,“安晴失踪之前,发生了什么,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或许我们能从中找到什么线索。”
宫信便将那天万兽潮结束之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说起那个黑影,静灵眼皮明显跳了跳,升起一股浓浓的不祥之感。
“那天在森林里,应该还有一个人在的,而那个人,就是抓走安晴的凶手。”
“不,”静灵双眼眯起一道冷光,“那里绝对没有其他人了。”
“你的意思是我看错眼花了吗?”
“不,你没有看错,是有一个黑衣人,”静灵目光直视向他,“与李言之当时在一起的,不也有一个穿着黑衣的人吗?当初还抓了安晴,要剥了她后背的皮。”
“她不是被小鸢从万丈高空扔下死了吗?怎么可能……”
第291章 宫公公
“万米高空,也未必会死。”静灵细眉一挑,眼中闪烁着熠熠精光。
“未必会死?”宫信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那人会金钟罩铁布衫吗?那样都不死?”
静灵看了他一眼,“接下来你就不用管了,交给我来处理吧,总而言之,在李珺焱回来之前,我会守护好睿王府跟我的人的。”
静灵重新回到院中央的时候,李玥然正被一帮面露花痴之色的婢女围着问东问西,眼看着就要招架不住了,眼角余光扫到静灵,像是看到了一株救命稻草,连忙从众人中跻身出来,朝着静灵狂奔。
“你可算出来了!”一看静灵身后臭着一张脸的宫信,他道,“还带着这小子干嘛?”
“能带着你就不能带着我?什么道理?切,”宫信翻了个白眼,“我决定了,我要跟你一起进宫,也好有个照应。”
“你小子,没有官阶也没有身份,进宫干嘛?送上门让人砍脑袋?”
李玥然说话虽然毫不客气,但并不是毫无道理。
宫信是宫家的后人,而宫家又是叛臣之家,宫信若是去了皇宫,又跟静灵一起,定然会给静灵招惹来是非。
“我一没犯事,二不找事,凭什么砍我?”
李玥然手持着扇子指着宫信,“你小子……”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珠子一转,折扇落手一敲,“成啊,你要进宫当然成啊!只不过,要变变装束。”
宫信心底升起一股恶寒,“你想干什么?”
李玥然得意的摇着扇子,“不干什么,你进宫会给灵儿添麻烦,我帮你想了个办法,之后就不会麻烦到灵儿了。”
虽然知道这小子肚子里晃荡着坏水,心里千般万般不愿,但一听不给静灵惹麻烦,宫信还是咬牙忍了。
一炷香之后,李玥然站在门口,一脸微笑的注视着从厢房里走出来的宫信。
“嗯……真不错,真像那么回事,你说是吧灵儿?”
“像你大爷!”
啪!
宫信咬牙切齿的一把抓下头顶宦官帽,狠狠摔在地上,指着那帽子破口大骂,“这就是你小子想出来的馊主意?!”
李玥然皱了眉,拿着折扇指着他,“哎哎,你小子好好说话啊,我这可都是在帮你,你清楚自己的身份,要是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进了宫会给静灵带来什么麻烦,你应该也十分清楚。”
“你!”他恶狠狠的指着李玥然那张欠揍的脸。
“本王怎么了?”李玥然清了清嗓子,心情大好,拿着折扇慢悠悠的摇着,“本王怎么了?!”
“你给我等着!”
宫信死咬着牙,用力的弯腰将宦官帽拾起扣在脑袋上,气势汹汹的夺门而出。
“哎哎哎,宫公公,你帽子歪了!”
静灵无奈的摇了摇头,吩咐了下人几句,不外乎回来通知洪林一声宫信她带走了之类云云,紧接着,跟在这二人身后回了宫。
一路畅通无阻,径直到了芳心殿。
“你小子怎么还不走?”宫公公咬牙瞪着身边的李玥然。
“大胆!怎么跟本王说话呢?信不信本王找人掌你嘴。”
李玥然平日里也不见端个王爷架子,这次倒是端的很勤快,恨不得一天到晚晃悠在宫信面前,耍耍他的王爷威风。
“你!”宫信恨他恨得要死,“好小子,我记住了,你给我等着。”
“哎,这里不能说‘我’,要说‘咱家’,你没听过王大监说话吗?多学着点,万一暴露了,给灵儿惹麻烦了我可饶不了你!”
“我!知!道!了!”宫信俩眼珠子恨不得弹射出眼眶,狠狠的砸在李玥然那张臭脸上。
李玥然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还乐在其中,“知道了,那你学来给本王听听,注意,一定要学的惟妙惟肖,就像是被捏住脖子的公鸭,嗓音要尖要细,要妖娆,这很重要。”
旁边有几个宫女结伴通过,宫信眼角余光瞥见了,硬生生将藏在阔袖中的板砖又藏了回去。
来的路上,见一处宫墙损毁了,顺手拿了一块。
他拼命的维持脸上的风度,一张脸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害臊的,红如涂丹,硬生生细着嗓子从齿缝中挤出来一句“咱家”。
“哈哈哈!”
李玥然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惹得左右宫女频频回头。
“笑死我了!你小子可以啊!是干这行的料!”
宫信又握紧了阔袖中的板砖,只要狠狠的给这家伙头上来一下,整个世界都会变得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