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他的指责和唾骂,南离候一言不发。
苏胜风也不制止谢阳,而是继续问道,“供词所写皆为事实?”
“是,皆为事实。”南离候恭敬的回道,“想必皇上已经看到了臣与谢宗老的书信往来,上面清清楚楚的写明了,一切都是谢宗老指使臣干的,若是皇上不信,可以召集几位大学士,前来比对书信与我们二人的笔迹。”
南离候这话颇为诚恳,他这般提议,倒是显露出了他所言皆为属实,众人不禁微微点头,看来这供词和书信都是真的。
唯有谢阳,好像突然被人掐住了喉咙似的,失去了继续反驳的声音。
陈莱也不用苏胜风吩咐,连忙躬身道,“皇上,奴才这便去上书房一趟,请几位大学士过来。”
“嗯,去吧。”苏胜风摆了摆手,趁着这个空档向两个侍女问道。
“你们之前一直说,你们是受小七儿指使的,现在呢,可要翻供?”
两个侍女对视一眼,身子忍不住的开始发起抖来,嗫喏道,“回皇上,奴婢……要翻供……”
“指使奴婢给二皇子妃下药的,不是七公主,而是萧侧妃,也是萧侧妃让奴婢故意污蔑七公主的。”
这侍女都说实话了,叫小桃的侍女也连忙跟着开口。
“指使奴婢去推二皇子妃的,是德妃娘娘,也是德妃娘娘让奴婢陷害七公主的。”
两人这一番话与之前那些书信和供词,完全吻合。
众人面面相觑,这事情是,大反转了?
两人这话一落,德妃惨白着一张脸,嘭的一声跪在了地上,“皇上,臣妾……”
“你先一边待着,等朕问完了你再说话。”苏胜风直接打断了她的话,眼神都没给她一个。
德妃僵着一张惨白的脸,慢慢挪着膝盖,跪在了一旁。
这一幕,其他几妃自然是高兴的,德妃的娘家强势,自己又有大皇子傍身,可以说在后宫之中耀武扬威了不知道多少年。
这一次谋害皇嗣之事,早就闹得满城皆知,皇上和太后也尽皆震怒,不管是为了制止这种风气,还是给百姓们一个交代,这件事都不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只会严惩不贷。
可以说,只要这事查出来是真的,德妃只怕就完了。
谢宛也很高兴,德妃也是她的老对头,德妃一倒她就少了一个大威胁,可是一想到自己的父亲还跪在地上,她就高兴不起来。
苏清夜不在,德妃是亲自操刀上阵,所以这事一查,火就烧到了德妃身上。
可她不一样,这件事父亲是跟她商量过的,她也帮助出了主意,眼下父亲虽然被查了出来,可还是连累不到她和清辰的。
只不过,就算处罚由父亲一个人抗下,在皇上心里,她和清辰的印象只怕也跌落谷底了。
更何况,父亲就是她们娘俩的支撑,若没有谢宗人府的支持,她们也爬不到这个地步,若是谢宗人府倒了,她们也离被厌弃不远了。
这般一想,谢宛心中的惶恐更甚,皇上想要对付谢宗人府的心思,早就有苗头了,这些年谢宗人府也没少遭到打压,眼下父亲又撞到了风口浪尖上,皇上肯定不会轻易揭过,她到底该怎么办?
早知会如此,她说什么也要劝住父亲,别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只可惜,谢宛现在觉悟,已经晚了。
“你们所言都属实么?朕这是最后一次问你们。”苏胜风举着两人的证词,问道。
“是,奴婢所言属实,之前都是被逼无奈,德妃娘娘握着奴婢家人的性命,威胁奴婢,才不得已招了假供。”
两人再次重复了一遍证词。
苏胜风点了点头,收起了信纸,“很好,德妃,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德妃惨白着脸,瘫软在地,“臣妾……臣妾……”
“哦,对了,清吟小子说了,这侍女的家人,是在永定候府救出来的,需不需要将秦侯爷叫来问问?还有这侍女被救出的家人,需不需要一起进宫作证?”苏胜风也懒得听她狡辩推脱,干脆将人证也搬了出来。
德妃强撑着的最后一点侥幸,也蓦地崩塌,“皇上不必麻烦了,臣妾认罪,那侍女将二皇子妃推倒流产,是臣妾指使的,与永定候府无关,秦侯爷不知道实情,臣妾只是告诉他,有个侍女不听话,要他将侍女的家人看管起来,仅此而已。”
事已至此,连永定候府都查出来了,德妃也不敢再狡辩,她再狡辩下去,查出来的东西,就不止是她了,还得连累永定候府,正是因为如此,德妃直接放弃了挣扎。
这边德妃认了罪,便只剩下了谢阳一人,这个时候,陈莱也正好带着两位大学士赶到。
来的两位大学士,一个是络轻纱最熟悉,也最喜欢的谢峰大学士,而另一个,则是也给络轻纱他们上过课的安庭大学士。
两人在京都都是享誉盛名的大学士,不管是学识、文学底蕴,还是书法,都是数一数二的。
由他们二人来检查笔迹,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两人进了御书房,猛地看见地上跪着的谢阳、南离候、德妃,还被吓了一大跳,好在两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连忙行礼道,“臣见过皇上。”
“起,朕今日请两位大学士前来,主要是为了辨别一下这几封书信的笔迹,两位大学士都是书法出众之人,相信应该能分辨出这是谁的笔迹吧?”
苏清吟抬了抬手,示意陈莱将书桌上的几封书信递给了两人。
安庭和谢峰相视一眼,皆是郑重的接了下来。
这御书房的情况,一看就是出了什么大事。
一向受宠的德妃,面如死灰的跪在地上,还有南离候和谢宗老,竟然也跪在地上,一副等待受罚的模样,三个重量级的人物这般,若说没出大事,两人都不相信。
不敢去想,两人连忙用心检查起手中的信纸来。
要说之前谢峰和安庭,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了信纸之后,两人彻底明白了。
这谢宗老胆子也太大了吧,竟然怂恿南离候爷,暗自收买侍女,谋害皇嗣,最后还把罪名抹黑在了七公主头上,难怪皇上的表情会这么凝重。
这几张信纸里面的信息量也太大了点。
两人整整检查了半个时辰,才将信纸重新递给了陈莱。
“回皇上,这书信,确认是谢宗老与南离候的亲笔书信无疑。”
两人的话,也等于直接定下了谢阳的罪名。
事已至此,谢阳想反驳也反驳不出话来了,铁证如山,容不得他狡辩。
“谢宗老,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苏胜风将信纸一把扫落在他面前,厉声质问道。
谢阳似乎一瞬间老了好几岁,佝偻着身子,跪在地上,一张老脸彻底失了往日的神采,“臣无话可说。”
他当然知道他的下场,皇上早就在暗地里对付他了,只是宗人府一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他不犯大错,皇上根本不敢对他如何。
可是这次的事,等于是他自己撞到了枪口上,这么好的机会,皇上不处置他,那就不是他所熟知的皇上了。
“谢阳、萧渊,意欲谋害皇嗣,证据确凿,看在两位以前为大齐操劳的份上,朕决定,撤除谢阳宗老之位,南离候府撤除世袭候位,就这样吧。”
苏胜风的处置说不狠也够狠,说狠也不算狠。
两人被撤除了职位,虽然性命无忧,也没有其他惩罚,可是一个失去了宗老之位,一个失去了侯爷之位,从今日起,他们就变成了普通人。
没有了权势,往日的一切也随之烟消云散,之前再多的打算和考量,都成了空。
这种惩罚,对谢阳来说,比要他的命还难受。
至于萧渊,经过苏清吟那一通刑罚,他现在只求能活下来,至于侯位什么的,他早就无力去管了。
苏胜风这话一落下,谢阳彻底失了最后的力气,他知道,随着他的宗老之位被撤,属于宗人府的时代渐渐远去了,以后的他,再也不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谢宗老了,有人遇见他,也不需要再顾及他的身份溜须拍马了。
同时身子一阵无力的,还有宛嫔,父亲这一倒,她和清辰的顶梁柱也就倒了,太子之位,瞬间就变得遥不可及起来。
好在,皇上也念着旧情,只是撤除了父亲的官职,没有下牢流放什么的,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不管众人怎么想,苏胜风都无从顾及,处理完了谢阳和萧渊,他的忍耐力也用完了,对于最后的德妃,他也没了之前那般好说话。
“德妃意图谋害皇嗣,证据确凿,直接打入冷宫吧。”
德妃都来不及反应,就被陈莱领着公公,带了下去。
这一幕让众人十分唏嘘,本来只是一件小事,之前大皇子妃流产,都没有闹出什么风波,要怪就怪,这次二皇子妃流产,谢宗老和德妃没有选好对象,竟然把锅埋在了七公主身上,这下好了,被苏世子这么一查,直接扯出了一大堆人,皇上大手一挥,直接这么一锅端了。
今日这短短的一个上午,他们可谓是见证了一代朝臣的陨落,也见证了荣宠后宫德妃的陨落,只能道一句,世事无常。
对于这个结果,络轻纱和苏清吟都是喜于见成的。
谢阳和谢宛,之前没少找络轻纱麻烦,眼下谢阳一倒台,谢宛没了靠山,再加上父皇又不喜她,以后她自然就蹦跶不起来了。
至于德妃,络轻纱也不知道怎么说,她对德妃并没有多大的怨恨,德妃想要设计简雪流产,也是为了稳固苏清夜的地位,这一切本该与她无关。
只是德妃一招棋走错,将黑锅推给了她,才引出了之后的事,以至于落到一个打入冷宫的下场,也只能怪德妃自己了。
就是不知道,若是苏清夜在边关听到这个消息,会有何感想?
在络轻纱走神间,南离候和谢阳,都被宫人领了出去,眼下两人已无官职在身,自然是不能在待在宫里了。
苏清容还有些愣神,就这么短短一段时间,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这中间他连插嘴的余地都没有。
简雪流产的真相,调查清楚了他自然满意,可是谢阳和德妃的倒台,也让苏清容意识到了一件事。
苏清吟不能招惹。
不过短短三天,三天前,所有的证据还都指向了络轻纱,太后和他还满是怒气的想要处罚络轻纱,就连父皇都只能沉默,三天后,却变了一番模样。
谢阳宗老之位被撤,德妃被打入冷宫,南离候的侯府被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