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棒的威胁方式,稳准狠地抓住了他的软肋,偏偏江眠还叫他不要管,不要因为他去送死。
这会儿下去了五百年,出来竟万人跪地相迎,是他万万不曾想到的局面。
父老乡亲们不肯起身,江栖鹤没有办法,他眼珠子一转,跪到他们对面。
“要跪大家一起跪啊。”还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洛夜城的乡亲们顿时惊了,跪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后陆云深架着江栖鹤起身,他们才恍然大悟,跟着站起来。
“哎,我说你——”江栖鹤拉长调子,转头看旁边的小孩儿。
陆大庄主闭关修炼修成了天山童姥,也不知将这副模样的他送回去,悬剑山庄还认不认。
小小少年仰着面,眼神直勾勾看着江栖鹤,不说话也不动作,安安静静,仿佛自己就是个挂件。
江栖鹤别过脸去,仔细回想了他曾经活着的两百年,翻遍记忆,都没找出他何时与这位陆大庄主结果如此深厚的缘。
他垂着眸一脸复杂,这揪着衣角的小孩儿却忽然撒手了,如风一般闪出去,将某个试探性往这边走的人拦住。
——是杜鹏。
杜鹏满脸堆笑,“师、师父。”
刹那间,方才神情还比较温和的春风君眸中闪过一份不耐,但回头时,唇角的笑弯得恰到好处,他眸光很淡,甚至透着些凉。
破旧白衣穿在身上依旧不减其风采,乌发在风里翻飞,衬得那抹笑惊心动魄。
江栖鹤冲他扬了扬下巴,轻声道:“你喊我什么?”
“师、师父呀,我乃神都第四十六代弟子,沈师祖代您收入门下的。”不知怎么的,杜鹏忽然背后生出一股寒意。
“哦。”江栖鹤垂下眸光,“但我又不是沈妄徒弟。”
杜鹏的笑僵在脸上。
江栖鹤继续道,“谁收的你,就喊谁师父去,别在这儿胡乱喊人。”
一旁的神都弟子顿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他们声音压得低,可无奈大家都是修行之辈,哪怕是蚊子唱歌,只要愿意,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杜鹏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难看下去,江栖鹤只当看不见,笑容亲和,“记住了吗?另外,听说沈妄这些年收了不少第四十六代弟子入门,劳烦诸位互相转达一下,免得以后见了面尴尬。”
说完,江栖鹤转身离去。
衣角轻摆间,松松蜷起的手又被一只微热干燥的手拉住。
“我说你——”江栖鹤转头。
那双湿漉漉惨兮兮的眸子又出现在陆云深脸上,配上额头、鼻尖、下巴上的污痕,麻布般的衣裳,活似被江栖鹤虐待过似的。
“陆大庄主。”
陆云深不动。
“陆兄弟。”
仍是跟个杆子似的杵在那儿。
江栖鹤静默许久,喊了声,“小白?”
陆云深笑了。
“……”
行吧,毕竟陆大庄主费心费力替他破了无尽之地,跟着就跟着吧,反正他没钱,无甚可图的。
说到无尽之地,江栖鹤终于想起被抛在脑后的天子胥。
这位大兄弟本名不叫这个,但据说生来就有天子命,可偏偏跟了个道士学法术,将天子命给断送了,于是他不服气,给自己弄了外号。
后来这名头竟然在七州上打响,越来越多人以此称呼他,渐渐的,就成了他的名。
江栖鹤挽了挽衣袖,心说天子胥会在洛夜城降下无尽之地,八成是想杀他。
原因嘛,八成不是为了悬赏,而是因为被他打死的那几个长老之一,有个就是天子胥的徒弟。
☆、朝春暮叹(七)
第二章朝春暮叹(七)
“你说天子胥会藏在哪儿?”江栖鹤随口问身旁的阿绿。
阿绿的回答毫不走心:“我又不是他,我怎会知道?”
听见江栖鹤提及旁人名字,陆云深抓着江栖鹤手指的手动了一下,后者下意识偏过头去,“莫非你知道?”
白发小孩儿一脸茫然,旋即神色一变,眸底浮现出某种央求。
江栖鹤目光在他身上扫过,又环视周围,问:“你饿了?饿了就回悬剑山庄,我没钱给你买吃的。”
陆云深垂下头,片刻将重剑往江栖鹤手里一塞,连人带剑一起抱住,成了个大型腰部挂件,怎么甩都甩不脱。
“兄弟,你能不能别这样。”江栖鹤艰难地后退,将他拽到一个无人小巷,避免遭受围观。
陆兄弟并不听江栖鹤的话,只晓得这人又想赶走他,用尽全身力气将人抱住,无论怎么撕都不撒手。
他的剑是没有鞘的,但就这般抱着,锋刃竟不伤人。江栖鹤起初以为是陆云深抱得巧妙,现下终于体会了一把,心道原来是这玩意儿有灵性,知道何时藏起锋刃。
剑身上透出的气息与陆云深流露出的很像,江栖鹤试探着伸手握住剑柄,陆云深见他对自己的剑感兴趣,干脆将整个儿塞到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