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脚下,历来便是风景胜地。自“熙宁变法”以来,宋朝国力日盛,穿梭如织的游人中,不乏文人骚客,江湖豪侠,富商巨贾。街道上酒楼店铺林立,贩夫走卒肩挑手提着各色货物,在人流中沿街叫卖,倒也是一片热闹景象。
两人走的片刻,望见一处酒楼,大门上的黑底牌匾上三个行云流水的鎏金大字“遇仙楼”。一阵奇特的肉香从楼中传出,让人闻之不由得食指大动。
酒楼里食客进出不止,生意想必不错。
行到楼前,周桐止步说道:“这家店的牛羊肉泡馍据说乃天下一绝,你我就到此处喝酒如何?”
李擎苍拱手答道:“一切但凭周兄安排。”
周桐哈哈一笑,拉着李擎苍进入酒楼,早有跑堂小二上来招呼:“二位客官,敢问几位尊客?”
周桐说道:“我们就两人,将你店中好酒好菜速速上来,对了,那牛羊肉泡馍可不能少。”
那小二闻听应道:“好嘞!”,立刻躬身摆手示意二人随他入座。
跑堂小二大都是眼明手快,口齿伶俐之辈,这一位也不例外,一边带路一边得意洋洋的介绍自家酒店招牌来历。 “一听这位爷说话就是懂吃之人,不是小的夸口,这牛羊肉泡馍这道菜,小店说第二,别家店不敢称第一,咱这牛羊肉泡馍可是当年太祖皇帝亲口称赞过的!酒楼外面的那块金字招牌还是仁宗皇帝时的大官梅尧臣写的,说的就是当年太祖皇帝在咱们这遇见陈抟老祖,下棋把华山输给了陈抟老祖,从此后免了咱华山地界上钱粮税收的典故。陈抟老祖知道吧?那可是活神仙,所以咱这酒楼叫遇仙楼!”
周李二人听得不禁莞尔,都觉这小二虽然口快话多,却也不让人厌恶,几句话将此店吹得天下少有,世间罕无。还把神仙,皇帝,大臣都扯了进来。
店中食客较多,小二将二人引到楼上的单间就坐后。说一声二位稍候,便躬身后退而出。
片刻后,酒菜送至,两大碗浓香四溢的肉汤,红亮的油汤上撒着清脆碧绿的菜蔬。一盆烤的金黄的饦饦馍,一只黄澄酥熟的炉焙鸡,一盘爆炒獐腿肉,一盘子油炸鹌鹑子,再配一盘绿油油的素炒青菜,一小坛烈酒。
小二上前唱喏道:“二位爷,这便是本店的牛羊肉泡馍,这酒是成都府运来的烧酒,酒性甚烈,请慢用。”
说完便拎起酒坛准备开启泥封倒酒,周桐随手摸出几文铜钱,打赏给小二。说道:“我要与兄弟喝酒,不需你伺候,你且自去做事。”小二接过赏钱兴高采烈的施礼退下。
两人自行倒酒开吃,李擎苍将酒水倒入两只碗中,只见酒水清澈,香气四溢。端给周桐一碗,自己端着一碗起身,敬道:“小弟初入江湖,周兄英雄事迹已听得耳熟能详,今日得见真人,幸甚!请周兄满饮,小弟先干为敬。”
周桐连忙起身一饮而尽,这酒水入喉甚是辛辣,就像一条火龙般直落肚中,不由暗赞一声:“过瘾!”拎过酒坛,将碗倒满。回敬道:“能遇见老弟也是缘分,今日在山上见你大展神威,我大宋武林中不日将多一位英雄豪杰,痛快!老哥我也敬你一碗。”两人一起举碗共饮。
喝完酒周桐拈起面馍,掰碎放入汤中,向李擎苍说道: “你是南方人,不一定会吃这玩意。这吃泡馍可要趁热,凉了可坏了味道。”边说边教他如何掰馍。
李擎苍学着周桐将馍掰碎放入碗中,转着碗沿吸溜,只觉这汤汁咸鲜适口,味道香浓,喝下去唇齿留香。
两人吃的是面泛红光,满头大汗,片刻后馍尽汤干。李擎苍道:“果然好吃,周兄会挑地方,小二未曾虚言。”周桐大笑。
两人开始喝酒吃菜,觥筹交错间,酒意渐浓。周桐问道:“不知老弟何事与这几个西夏人结怨?”
李擎苍道:“此事说来话长,小弟自数月前离家游历,上月到达河南府。听家父曾经说过,少林乃当今武林第一大派,寺中少林七十二绝技天下驰名,便想去瞻仰一番。在登封时,路遇二人争斗,中有一人便是今日那身穿黑衣的使刀之人。
“另一人却是丐帮中人,且已身受重伤,见我路过,高声呼救,说那黑衣刀手乃西夏探子,我一听便上前相助,与那西夏探子交手两招,那番狗自知不敌,便急忙逃走。
“我因见那乞丐伤势沉重,心想先救人要紧,也就没去追赶。可那乞丐却终因伤重而死,临死前告诉我那番狗乃西夏一品堂暗探,已探得我大宋不少军情,请我务必将其拿下。我见其为国捐躯,也是个英雄人物,便答应了他的请求。埋了那丐帮弟子后一路暗中查访,终于寻到了这番狗的踪迹。
他一路上用暗记联络同党,我也乐得多杀几个番狗,便未曾动手,在出河南府以后这番狗和其余三人碰头,然后就一路西行至此。我看他们一路上再无同伴加入,而且快至边界,这才动手杀敌,不料在此遇见周兄,也是生平快事。”
周桐恍然大悟,举碗敬道:“老弟一诺千金,真乃信人也!”
李擎苍道:“周兄谬赞了!我虽初入江湖,没什么惊人业绩,但大丈夫行走天下,“言出必行”这四字还是牢记于心的,今日从那番狗身上搜出的信件,却是讲了一件大事,说是西夏一品堂此次图谋甚大,不单只这几个探子,大宋各州府的西夏探子这次都有动作,准备将我大宋全境军事布防机密汇总送往西夏一品堂。而且武林各派的武功心法也盗得不少,我解决的这几个想必是想盗取少林功法的,却是没有得手。”说完掏出那封信件交给周桐。
周桐接信一看竟是西夏文字,他久历军旅,自是识得这西夏文字,信中意思与李擎苍讲的并无出入。看完后沉思了片刻,开口说道:“此事重大,我要速将此事告知陕西几路经略使,并联络武林同道,提请大家注意,不让我大宋武学流传外敌。老弟不如和我一起奔走此事,老哥也好带你结识些英雄人物。”
李擎苍沉默片刻道:“这送信联络之事非要周兄这等声望卓绝之人,小弟去了也无甚作用,倒是那些军略部署,武功心法,却不能落入贼手,小弟打算去西夏一品堂一趟,看看能否夺回。”
周桐闻言大惊:“老弟真是莽撞,这西夏对待宋人也是视若虎狼,老弟孤身一人,却欲去敌国军机重地,此事凶险太过,非是老哥看不起你,委实不愿老弟冒此奇险。大丈夫想建功立业固是不错,但性命却只有一条,休怪老哥直言,这事我觉得大为不妥,老弟还是再考虑一下!”
李擎苍喝了一口酒,目视周桐片刻。开口说道:“承蒙周兄高看,这事我倒觉得没那么凶险,这几个探子我已跟踪月余,其联络手法已然知晓。我有腰牌在手,亦通晓西夏语,我大宋他西夏人来得,他西夏我为何去不得?再者说如事不可为,我亦不会强求,正如周兄所讲性命只有一条,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小弟却是不会的。周兄关爱之情,小弟心领。” 周桐听李擎苍这么一说,想想也觉得如果是这样倒也不是去送死。西夏国内民族众多,汉族也不在少数,只要不是非要抢回军略秘籍,那倒还好!
只是越发欣赏起李擎苍来,既然无法劝阻,只有想方协助了。便问道:“不知老弟尊师何方高人,竟教出如此高徒,老哥眼拙,今日在山中看了半天老弟所使刀法,硬是没看出老弟的师承门派?”
李擎苍答道:“小弟乃是家传武艺,家父却不曾在武林中行走,是以周兄未曾见过小弟刀法。”
周桐恍然。又说道:“我见老弟刀法颇有新意,每与各派招式相仿却又意境不同,博采众家之长,你现在只是内力略浅,假以时日,成就不可限量。既然你准备孤身入龙潭,老哥我半生习武,略有心得,别无所赠,这本《归元诀》乃我自创,给你不算有悖门规,上面是一些修行内功的粗浅心得,请老弟收下,盼能勤加练习。”
这也是周桐爱才,一反江湖人携技自珍的规矩,想方设法增加李擎苍保命的本钱。
李擎苍自知这礼物贵重,情意更重,连忙离席拜倒。说道:“周兄高义,小弟不敢推辞,此次西行定量力而为,必回来拜会周兄。”两人一沉稳老练,一年轻聪慧,话不需多言,意思都已领会。
周桐犹自不舍道:“今日与兄弟一见如故,大感知己,不若你我二人结为兄弟如何?”
李擎苍闻言喜道:“小弟也有此意。”
周桐大喜,叫道:“小二再拿一坛酒来,今日我要与贤弟尽欢于此。”
小二应声拎的酒来后退下,周桐亲自倒满两碗酒水,从靴帮中抽出一把匕首,划破中指,将血水滴入两个碗中。将匕首交给李擎苍,李擎苍也是刺破手指,滴血入碗。
周桐说道:“你我肝胆相照,江湖中人不拘那繁文礼节,喝了这碗血酒,今后便是亲若骨肉的异姓兄弟。”说完二人一起将碗端起,对空遥敬。
周桐说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今日我周桐与李擎苍结为异姓兄弟,今后两人生死相托,吉凶相救,福祸相依,患难相扶,皇天厚土,实鉴我心,若背弃誓言,人神共诛!” 李擎苍说道:“我李擎苍今日与周桐结为异姓兄弟,今后两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同心同德,守望相助,天地为证,血酒为盟,一身坚守,如违背誓言,人神共诛!”
誓言发完,两人尽饮碗中之酒。拱手互拜,一个口呼贤弟,一个嘴称大哥,心中都涌起一阵亲切。
周桐说道:“兄弟此去西夏,为兄本因同去,但这消息重大,却也要知会我大宋官府和武林同道,不能和兄弟同去,为兄甚是惭愧,望兄弟千万珍重,切莫逞强。”
李擎苍答道:“大哥切勿担心,小弟领会得,此去绝不会轻举妄动,至多无功而返。”
周桐心中略定,倒满酒水道:“这一碗酒祝贤弟西行顺利,平安归来,为兄盼你将来能名扬天下,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话不多说,尽在酒中,干了此碗!”
李擎苍也端碗说道:“我这也祝大哥此去顺利,早日知会官府,告知武林同道,让我大宋早日洞悉西夏阴谋。”说完二人又是一饮而尽。
李擎苍将腰牌自留一块,剩下的三面腰牌与信件随手交给周桐,便是将这功劳也给了周桐,周桐也不矫情,收入怀中。 酒足饭饱后,周桐唤过小二结账,两人出得酒楼,寻得附近客栈,登了间客房,唤来小二泡起浓茶,继续谈论武林中的轶事,直至酒意上涌,两人才各自上床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