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看见了人影,那肯定不能放过机会,迎面跑过去,没过多久,那位妇女居然在怀中拿出一枚铃铛,对着怀里的娃娃摇啊摇,嘴里面哼着小调,“夜哭郎,想亲娘,摇啊摇到溪水塘,头朝南,腚朝北,乖乖一睡天大亮。”
阴阳路上很静很静,叮叮当当的铃铛的铃铛声音,成为最优美的伴奏,不过,像这样漆黑的背景之下,添了几分诡异与瘆人。
胡四娘说,阴阳路处在阴阳之间,所以,很多死后不能入阴曹的人都会再此地飘荡,而有的鬼魂并没有神智,它们是由一股执念凝结后而成的。
我凑上前说:“大姐,打听个事儿。”
女人仍旧不理我,自顾自的摇晃手里的孩子,因为距离较近,能看清妇女的面部十分僵硬,有些怀疑她可能是游荡着的孤魂,没有自主意识,我低头捎带着看了一眼,女子怀中抱着的哪里是孩子,分明是用红布扎成的布偶。
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这并不是害怕,而是一种内心的悲悯,只有失去孩子的女人,才会拥有如此大的怨念。
婴灵是无法入地狱的,女子化为阴魂,终日在阴阳路上徘徊,必是为了等待他死去的孩子,然而,婴灵并非一成不变,随着时间的增长,婴灵也会长大,身材样貌随之起到变化,想要重新认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街道上的阴雾缭绕不散,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我不打算打扰女子亡灵,指着前方:“ “走吧,咱们继续向前。”
“不问问了么?”范越风疑惑道。
“算了,不要打扰她的孩子睡觉。”
四娘突然指着前方:“小明你看,前面有人。”
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妇女,蹒跚着往我们方向跑,一边跑一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看模样就知累的不轻。
我心里有些意外,糟了,难道我们跑错了?
等妇女到了近前,她已经吓得五官扭曲,跪在地下就开始磕头,带着哭腔喊:“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
未等应答,抱孩子的女人继续向前走,年纪大的妇女则一边哭一边跟着跑,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
我忽然想起了孙鹏母亲的事儿,眼瞅着她们即将离开,我大声问:“您儿子可是叫孙鹏?”
“对对对,您认识我儿子?”妇女像是抓到救命稻草,“救救我,昨天那两个僧人说,今天就会吃我,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啊。”
声音渐远,她身体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只能跟在抱孩子的女子身后前行。
难道孙鹏的母亲曾经害死过这对儿母子?
虽然我挺钦佩孙鹏的为人,可绝对不能掩盖上一辈子的罪孽,如若事实真是如此,那作为修行之人是断然不能插手的。
我问她,有没有看到有一群人在追着道士?
她肯定的答复我,就在刚刚,的确看到有人群追过去。
悬着的心落下,本来打算继续追,可一想起孙鹏的所作所为,我不禁多看了他母亲几眼。
老太太长得慈眉善目,也不像是凶恶之人,有句话说“慈母多败儿”,但孙鹏绝对有着英雄气质,儿女又是父母的一种映射,也许这里面会有误会?
我想了想,“老范、姑姑,你们两个跟着一起去看看,我追到王道长,就与你们汇合。”
俩人一开始还担心我的安危,可现在我也不是什么小孩子了,有能力自己照顾自己。
姑姑了解我说一不二的性格,她只是叮嘱了我一句小心点,便带着范越风追了上去。
他们离开以后,我继续向前追,走着走着,心头升起一种猜想,此本是一片混沌,那太多的直觉感官,会使人忽略事物的本身,所以我打算全面封锁一下自己种种感受,尤其阴阳路,既然含阴阳二字,或许我是被自己迷惑了也说不定。
佛家讲六根,分别为眼、鼻、儿、口、舌、身、意,以此六法衍生出对这个世界的判断,红门封五感为视觉、听觉、触觉、味觉、嗅觉,这与佛家六根本是相通的,但若是封闭最后一种自我意识,将会身处虚无,万法皆空。
当然,危险系数也很大,容易红尘中迷失,甚至再也醒不过来。
我们是被红罗女引入此地,很有可能是梦与现实之间,而六根中的“意”,便是梦中的意境。
深吸了口气,一切虚妄被我封住之后,自身唯有一样东西可以感知这个世界,就是“心觉”。
当最后一道触觉被封印之后,我如同浮空微尘,飘无所依,又因无法感知周遭一切,导致心中所想,既是所见所闻,多少有些像禅宗的入定,顿悟所见其心,既为见佛见性。
没想到居然意外让我蒙对了,阴阳路本是介于阴阳之间,其中存在着交叉点。
而王道长回去的路是阳路,我追的则是阴路,孙鹏母亲是由阳路跨到阴路,导致他曾撞见了那些人,所以,别看我现在始终都在跑,其实根本就是两条的平行线。
封锁意识,闭目感知到了阴阳之间,当触碰到了这个交点的一刹那,我猛然散掉功法,睁眼一看,眼前是另外一副模样,这里已经没有郁郁葱葱的树林,取而代之的是散落的碎石。
此地很空旷,道路尽头有着一道山谷关隘,站在原地能清晰感受到深处吹出的暖风,自然说明前面就是阳间所在。
鬼餮跑出来的人群正在交战,王道长虽然强,但好虎架不住一群狼,尤其双胞胎厨子,那叫一个非常凶悍,他周围符咒乱飞,八卦太极缭绕分散四周,头上顶着三道金光,目光炯炯有神,身旁又有红衣鬼仙辅助。
注意到他腰间挂着的茶杯,不管怎么折腾都不见溢出半滴。
我深吸口气,妈了个鸡的,趁着红罗女不在茶杯里,必须要尽快给抢出来。
所谓阳间道,就是我们众所周知的“阳关道”,迈过关隘就是阳间,迈不过就是阴曹地府,但凡在地府阳寿未尽,前往回魂的必经之地。
我悄然以红门模仿野兽行迹的跟踪之法,悄然迂回他的身后,躲在暗处碎石堆里,以挂术调整身体,将气海穴位排列,不断对自己进行压迫。
不管来者有多少人,王道长既然能坦然应对,说明他一定会逃出来的,我能做的就是等待最佳的时机。
那些鬼餮出来的阴魂,完全不讲理,缠着王道长不让走。
他以杀鬼咒打退两名飞鱼缎之时,双胞胎兄弟一左一右抄着杀猪刀砍过来,他双手起势,左右野马分鬃,竟然打出太极。
只见由他腹部升起了一团清气,瞬间逼散周遭阴风,待飞过头顶之后,爆发出强烈气场,“轰”的一声,将两兄弟掀了个人仰马翻。
红罗女在空中翩翩飞舞,两袖挥动,将所有的人限制的无法存进。
红罗女见状,飞速前来,抢先一步拦在我们之间,王道长同样面色惊愕,下意识提笔应对。
“把人留下!”我狂吼着冲出去,暴涨的力量,无可匹敌。
利用最单纯的野蛮冲撞,“砰”的一声,我撞破了红罗女,王道长左手画符,右手掐诀,一道山岳符篆凭空而起。
然而,这对我来说已经不足为道,因为我是要救人他却是害人,自古邪不胜正,纵然泰山当头,又岂能挡得住浩然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