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坐八年,自觉身子骨僵硬的蔚澜其实很想出关那天大战一场,可惜,面对一群二话不说开始恭敬的五体投地行跪拜之礼的人,压根没能给蔚澜任何挑衅的大施拳脚的机会,那些面容黑黄的人们眼底热烈的敬慕和畏惧让她深觉莫名其妙,有种只要自己一声令下,这帮人哪怕跳崖自杀都无怨尤的奇怪错觉。
“神女!请神女恕罪!奴下来迟,请神女恕罪!”为首的是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话语间的虔诚令人生不出半分怀疑。他始终不曾抬头起身,和裹着兽皮的族人相比,一身破旧却干净整洁的白袍倒显出些许不同。
明明是种奇怪的语言,蔚澜竟也能听得懂字里行间的意思。当初桃源空间出现的两颗新星球居然默然的与《九重灵诀》相融合,灵诀开启了第四篇御兽和第五篇通灵的大门。
所谓通灵并非看穿灵体等字面浅意,而是直通万物,知其意明其行。简白些便是但凡活物蔚澜皆能明白它们的语言和它们沟通,而御兽和通灵可谓相辅相成,法决一出,万物臣服。
而新出现的星球便是可令神兽存活修行的地方。
不得不说《九重灵诀》和桃源空间的神秘和强大再次令蔚澜兴奋不已,犹如珍贵的宝藏越挖掘越觉得可贵。
只是这世上还有神兽这种东西吗?
蔚澜深表怀疑。
“新岩人?”桃花眸无动于衷的俯瞰着围满脚下的一众人,在看到他们不同于自己的坚硬如石的手脚,蔚澜轻声询问,“你们怎么会聚集于此?”
“上天指引奴族千年来迎接神女的到来!”作为新岩人里唯一的祭祀,老者颤巍巍的苍凉声线布满了激动和狂喜。他已是最后一个存活于世的祭祀了,若是他离世有些秘密便真的会同地球烟消云散,那是他到死也不能犯的错误,是整个种族豁出命也要守护的事情。
打心底的崇敬和畏惧让新岩人们克制了内心想要窥探神女的躁动,安静的俯身不动,尽管他们中大多数心智未开属于懵懂蛮荒的半野人状态,可蔚澜的出现仍是调动了他们心灵的颤动和络印,似乎眼前高高在上的女子生来就该是他们的神,不容违背不容侵犯。
“我不是什么神女!”蔚澜皱皱眉,略带抗拒的说。这种像是被人提前安排好的强迫性命运轨道让蔚澜很不满意,我命由我不由天,什么神女不神女的,她不屑也不愿承担。
神女的一举一动牵扯了众人的心扉,哪怕声音平平淡淡仍是被新岩人听出了一丝火气,吓得众人诚惶诚恐的开始磕起头,每下都极为敦实,砰砰的回音在空旷的荒野形成了独特的旋律。
蔚澜眉头皱的更紧了,她从来不认为这世上谁会是谁的救赎,什么神、什么仙不过是寄予灵魂的一种慰藉,怎么能值得抛弃所有只为臣服。
“我……”刚要说话,空气中一阵波动,星耀带着三个新岩人孩子出现于蔚澜的身旁,三个孩子见族人连带祭祀都跪倒在地,早已忘却了见到亲人的喜悦,惶然的也跪了下去,虽然经过星耀长时间的教导已经不像原先的胆怯,但心底依然对蔚澜有着浓厚的爱慕眷恋以及敬畏。
蔚澜眼角抽搐的看着三个新岩人孩子和众人一起砰砰的磕的山响,撇了撇站在旁边笑吟吟的星耀,低声道:“笑毛笑,快帮忙,没看年纪最大的都快把自己磕晕了!”
星耀很欣赏新岩人这个种族,但凡对蔚澜友善的生物他都能给予友好的对待。所以这时候的星耀没有一丝智能的冷血,相当尊老爱幼面含微笑,“东哥,快把老人家扶起来。”
如今的东哥在星耀的教授下已经成为了他的副手和亲传弟子,星耀的话是除了蔚澜之外他绝不会不服从的存在。东哥悄悄的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蔚澜,见她没有任何不渝,利落的起身拽起了晕乎乎的老祭祀。
老祭祀不敢直视蔚澜,对其他人可就没有多少顾忌,抬起那双苍老却不失精锐的慈祥眸子,在看清拽他的人是谁时,眸子瞪大,诧异又惊喜的低吼,“东哥,你还活着?”
“祭祀祖爷爷,东哥还活着!”东哥憨然的挠挠头,把跪地的木夫和哈瓷拉了起来,开心的喊着,“不光我活着,木夫和哈瓷也被主人救了,主人还让星耀大人教导我们学习星际的文化和知识,祭祀祖爷爷,我现在也会修理机甲了,您知道机甲吗?可那是星际最强大的武器。”
初见亲人的欣喜慢慢的溢于东哥的心田,伴随着说不清的自豪变得滔滔不绝起来。别看东哥是三个孩子里最稳重的,但是面对许久未见的族人仍是恢复了青涩和稚嫩的心性变得活泼了。
老祭祀连声称好,次次想打断东哥都被东哥无意识的忽略了,搞得木夫和哈瓷偷偷嘲笑着大哥的失控和幼稚。
活了许久的老祭祀自然知道东哥嘴里的主人和星耀大人分别是谁,苦笑的看向站在神女身侧气势不凡的清俊男子,深怕神女和大人心生不满。
经过东哥咋咋呼呼的经历描述,其他新岩人也都按耐不住深藏于心的好奇,悄然的偷瞄着心目中景仰的神女,只一眼便知那绝然而立的少女便是他们整个种族该用命去守候之人,顿时场面越发的肃穆安静,连呼吸都稀薄了些许。
“都起来,跪天跪地跪父母,我没做过什么值得你们跪的事情,也承受不起你们的礼节。”蔚澜毫不留情的冷斥,看着老人额间滴落的血迹,有种怒其不争的气愤。明明是地球的主人,何必对一个外来者俯首投臣,虽说她也是地球人,可没有半分想要凌驾于新岩人之上的想法,她的目标是那些被投放于所谓罪恶之星的极恶罪犯。
对于新岩人她不会过分的帮助,只会找出具有潜能的孩子们逐步教他们学习星际的常识,不至于让新岩人这个种族快速的被时代淘汰也不会过于干涉他们在历史长流中的发展。
可本性若是悲懦的,便是再好的教导也上不了台面。
祭祀察觉到蔚澜的怒火,所幸族人们也并非真的蠢钝难教,皆慌忙的起身垂头恭顺的原地不动。
哈瓷走到祖爷爷身旁,轻轻的低语提示着,“主人没那么难相处,祖爷爷放松点。”
祭祀精锐的眸子一闪,随即无奈的摇摇头,就算神女刁蛮不堪嗜血成性也不是他们可以选择挑剔的,他们所要做的便是支持、帮助、守护他们的神女,让那些神奇的秘密属于神女,在神女的手里绽放它原本的光芒。
这是新岩人不可逃脱的命运。
可是在看到自己的小重孙不复以往的懦弱姿态,老祭祀有股前所未有的期望凝结于心口,不失光芒的眸子重新看向神女时,多了几分感激少了几分胆怯。能将小小的哈瓷教育成如此聪慧的孩子,神女又怎么会是残忍恶劣的坏人呢!
面对额间无一例外全部淤青流血的新岩人,蔚澜微微叹息,她是不是太过苛刻了。脑子还残留在离开前的地球阶段,那时候的地球人虽然有些可恶有些小狡诈,但大多数人活的艰辛却坚定,而新岩人所经受的不仅是恶劣的环境还有祖辈没有留存下来已经消散的文明。一个没有文明积累的种族,似乎活下去便成了立命的根本,还有什么可强求的。
数万人对于诺大的地球来说少的可怜,就算是几千年下来被流放而在地球安身立命的星际犯人的数量也远多于此。
经过老祭祀的介绍,蔚澜大致上了解了部分挨近新岩人的‘恶势力’。
第一大势力:战创帝国,是由顶尖的星际犯人成长起来的子嗣创建的,收留了被剥夺筋脉却拥有特殊行业技能的人才。
第二大势力:源动力之国,是残留在地球上挖掘能源的士兵等建立的,他们或拥有体术或拥有异能,却因为等级不高所以只能和第一势力勉强抗争。
第三大势力:猎血王国,是真正的极恶之人的国度,他们虽没有强健的体魄,却钻研复制出很多不该出现于此的武器。
第四大势力不属于任何组织,是三大势力的幼崽们成长的地方。他们完全的开放式教育,自己生存,虽然不用参加国家间的争夺,但是却需要在艰难的生存中成长,等到活到成年期,他们方算拥有回到各自国家的权利,而长大后的幼崽们更是国与国间竞相吸收争抢的人才,可谓前途无量。
遭受大劫难后的地球,环境产生了无法抑制的紊乱,别看现在似乎风平浪静,每个月不定期的风暴便会席卷整个星球,期间暴雨、冰雹等极致天气更是层次不穷。
新岩人之所以能在资源匮乏的岩地、在占据地球最大资源的‘恶人们’手中生存下去,还是赖于他们的岩体本质。新岩人是从岩石间活下来的种族,岩洞是他们密不可分的一部分,甚至有少部分新生婴儿身体还脱不开岩石的结构。星耀也取了几个新岩人的血液等样本,等到血液落地时分果然变成了类泥土物质,而泥土幻化成生物体简直有悖于星耀的知识库。
蔚澜却并不觉得过于惊奇,等级到了元婴期让她能更准备的捕捉到灵气波动,新岩人身上有封印过的痕迹,他们的存在或多或少和修真界有关联。
新岩人以家庭为单位,住在可移动的巨大岩石房里,食用植物或昆虫,偶尔补充水分。虽说没有传承到地球人类遗留下的文明,却具有避灾的天赋,而且生活于无坚不摧的岩石里避开了星际犯人的嗜杀和奴役,才堪堪的在四处危机的地球中保留了一份生存的权利。
蔚澜睡了个好觉,自从入魔来头脑模糊的她就再也没有轻轻松松的安睡过,如今的她无须睡眠,睡觉到成了缅怀过去、放松自己的一种方式。头枕着坚硬却不失温暖的石头枕,听着外面朗朗的阅读声,清脆又稚嫩,蔚澜会意的笑了笑。
如今星耀、唐落音、冰晶、以及东哥三个人甚至杰勒米和米念一都让蔚澜动员起来,教会新岩人文字和星际通用语目前成了主要的功课,只有了解语言才能够好的了解文明。熟知星际的文明进展,打开视野,重新认识所在的宇宙是蔚澜迫切的想法。星耀、冰晶和东哥三人分别教授古老的中文,唐落音、杰勒米和米念一教授星际语言,分工明确。幸亏新岩人只是缺乏系统的教导,头脑在贫乏的资源里无法得到发挥,并不代表他们像星际上的其他生物体形容的笨拙、原始和愚昧,相反,思维单纯的新岩人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十分强大,他们没有过多繁杂的情绪干扰,神女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必须无条件的做好。这不是源于命令,而是从心从灵魂对神女的遵从。
蔚澜不需要一味服从只会在远处默默景仰着她的子民,她需要的是可以在无数压迫中奋勇而起、为自己谋得生机的勇者。
既然新岩人无法脱去对蔚澜敬畏又盲从的信念,那么蔚澜便会把这份突来的缘分变成真真实实的坚持。
地球,该到改头换面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