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郡王在一边看得心里尤为舒坦,这招走得妙啊!要真换他们家世元进宫,赵琮还真不一定看得上。再者,世元比赵琮还要年长几岁,进宫来做什么?也无身份可安置。
便是要这小的,弱的,才能得人同情。
赵十一留在正殿的正厅内,他看向赵琮刚刚坐着的首位。
桌上留有一碗与一茶盏,均是海棠红釉的。
茶喜察觉到他的视线,看了眼,说道:“陛下刚刚饮了酸梅汁子,小郎君要不要?陛下受不住凉,夏日里头,咱们殿里向来是不用冰的,小郎君怕是热了吧?”
这茶喜倒也有趣,真把他当主子了似的。不过赵琮对下人的确宽和,他就没见过这么能说也能笑的宫女。
赵十一伸手指了指另一只茶盏。
“小郎君要喝茶?那是陛下喜爱的,与咱们素来喝的茶汤不同。”
赵十一再指了一次。
茶喜笑道:“婢子这便去准备。”
他想尝尝赵琮往日里总是喝的茶水与茶汤到底有何不同,偏偏赵琮在时,他不太好意思提起。他虽装傻子,但心中还是有底线。
孙太后摔了茶盏后,宫女跪了一地,谁也不敢说话。
最后是尚在自省的王姑姑赶来,才算解了围。青茗带着宫女们全部退了出去。王姑姑心疼地坐至榻边,似孙太后幼年时那般,伸手抱住她,轻手拍着她的后背,说道:“大娘子,您又何必与自己置气?”她连孙太后闺中的称呼都叫了出来。
孙太后埋在她的怀中,难得现出几分脆弱:“姑姑,我这一路走来,到底有多不易,只有你知。他们当初那样待我,不问一声便将我送进宫来。我又为何始终怀不上孩子?!我不甘心一辈子只能做他们的棋子!我比他们差在哪里?为何只有男子可以称帝?为何我不能称帝?我要这天下所有人都当我的棋子!”
“大娘子,您已经做得很好了。”
“赵琮眼看已长大,牛鬼蛇神全部冒了出来。姑姑,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王姑姑还要再劝,青茗静静地走了进来。
孙太后往里避了避,没让青茗看到她红了的眼眶。
“有何事?”王姑姑问道。
“娘娘,陛下与魏郡王来了。”
王姑姑看了眼怀中的孙太后,说道:“娘娘今日不——”
孙太后却打断她的话:“我见!”
青茗应声退了下去。
王姑姑再叹气:“娘娘又何必?”
“当初我夺权,便知晓会有这一日。若连这般,我都无法面对,也无法应对,我又妄想当什么女皇帝?!再者,魏郡王所气的,不过是我,他向来将赵家的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你当他真的看重赵琮?若当真看重,何必等到今日?”
“娘娘……”
“姑姑莫再劝,为我梳妆净面!”孙太后从王姑姑怀中直起身子,刚刚的几丝脆弱早已不翼而飞。
赵琮与魏郡王进来时,看到的便是与往日一般的孙太后。
高贵、从容。
他与魏郡王一同行礼,孙太后笑道:“琮儿与郡王爷快起身。”
他们坐下后,不待开口,孙太后先道:“倒要与王爷说声对不住,我那侄女儿到底养得有几分娇惯。不过我已令人将她送去宋州静心,还望王爷与小郎君莫要怪她。”
魏郡王暗“哼”,往日里用得着他的时候,一句比一句说得天花乱坠,恨不得把他们郡王府捧上天。如今他不过就是去见了赵琮,瞧她这小心眼的样子!挤兑他们爷孙俩为难一个女娘?她又哪来的资本?魏郡王越发觉得他当初眼瞎,竟为了一时的太平,主动去被她灌那迷魂汤药。
既然脸皮已撕开,魏郡王笑道:“小孩子之间难免有些吵闹,今日燕国公与世子去我府中,我还提议,不如我家小十一娶了你家侄女儿。太后,你看如何?”
孙太后藏在袖中的手,一下抓紧,指甲陷进肉中。
魏郡王喝了口茶,跟他斗?!
孙太后被噎得说不出话,赵琮乐呵呵道:“朕瞧着,两个孩子都是好的。只是咱们不比寻常人家,婚姻大事,总要问过孩子们的意思。总不能结成怨偶吧?表妹与小十一均还小,这事儿便往后拖一拖罢。”
赵琮解了围,孙太后才又松开手:“琮儿说得倒是。”她略过了赵琮的那声“朕”。
魏郡王则有些可惜:“我倒真喜欢孙家小娘子那劲儿!”
孙太后再度握紧手,他们大娘子是什么物什吗?被他这样评判?!
魏郡王才不管这些,他反正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既已站队,他便没什么好担忧的,他直接又道:“太后,今日我与陛下同来此处,是有事要与你商量。”
孙太后暗道正事来了,但她也很好奇,好奇他们到底来做什么?
是想从她此处收回御宝?
若真如此,休想!
“太后也知,各国使臣至今还未踏上归程,依然住在京中各大驿馆里。大朝会那日,他们也说了,都想见见陛下。我瞧着,何必非得让他们等到陛下的万寿?既在京中,这便召进来见了我们陛下得了。总归咱们陛下今岁也将亲政,如今身子也很康健,太后,你说是也不是?”
孙太后说不出来“是”,却又不能说“不是”,她没想到魏郡王这个老滑头竟是一点颜面也不给她。
她恍惚了几息,看向赵琮:“琮儿觉得如何?”
赵琮腼腆微笑:“琮儿什么都不懂,全听娘娘与王叔的。”
魏郡王大笑几声:“陛下便是经事过少,不必惊慌,往后啊,见得多了,便熟练了。”他又看孙太后,再问一回,“太后,你说是也不是?”
孙太后双手握紧,咬牙微笑道:“是。”
“那便这般说定了,我虽不中用,替陛下传个信倒也使得。”
不待孙太后说话,赵琮赶紧道:“王叔哪能亲自去给使官传信?”
“陛下莫担忧,本王府中管家多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