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宴咬唇,勉强笑着道:“我有点渴了,你把茶水拿给我喝。”
惜晴见她有了点精神,忙起身端了茶水,伺候她喝了。
喝了茶水后,阿宴精神好了点,就着那蜡烛,看到地上已经摔成两瓣的那玉佩,无奈地笑了下,指着那玉佩道:“这玉佩我佩戴了好几年呢,如今断成了两瓣,若是让母亲看到难免觉得不好。你悄悄地给我收起来仍了吧。”
惜晴应着,捡起那玉佩,叹了口气:“我、明日扔到咱院子里的水池去吧。”
阿宴点头,一时又想起一件事来:“这件事,可别告诉素雪。其实这几年我冷眼旁观,她做事倒是干练得很,可是行事间可真真不像个普通的丫鬟。所以我虽然也当她为臂膀,可是其实这种事儿却不敢让她知道的。”
惜晴蹙眉,半响点头:“姑娘说的,我也有所感觉,只是依我的身份,倒是不好说什么。如今听姑娘这么一说,我以后小心就是了。”
主仆二人又闲聊了一番,当下三太太那边摆了晚饭,素雪过来叫,于是阿宴便带着惜晴一起过去,依然是笑呵呵的模样,并不见什么异样。
一路上,素雪也是纳闷,低着头,盯着阿宴看了半响,却是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原本以为是这阿宴是个单纯的,谁曾想,她也是个猜不透的。
当然了,更让人猜不透的,却是她那主子容王殿下。
特特地派她过来保护了三年呢,怎么如今随便就娶别人了,这男人的心,可真真是摸不透。
接下来几日,阿宴倒是该干啥干啥,平和安静得很。不但如此,她比起以前行事更放得开了。
比如原本嘴馋了,想吃桂花莲子糕,想着吃多了总归是会胖的,就不会像现在这般袅袅盈盈了,于是忍了吧。
现在呢,我既然爱吃,何苦为难自己的,偏就是要吃,于是让灶房里做了整整一大盘,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就在这几天,四姑娘竟然忙里偷闲过来三房这边看过她的,望着阿宴对了一盘桂花莲子糕大吃特吃的样子,不由掩唇笑起来:“三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若吃多了,小心可真嫁不出去。”
阿宴抬眸,淡淡地瞄了她一眼,一个字都不想说。
心里还是止不住的酸楚,可是这也许就是命,一个她无法挣开的命。
唯一庆幸的是,至少哥哥是个有出息的。
哥哥疼阿宴。
有哥哥的阿宴,这辈子不会那么苦的。
阿宴就这么吃了几日桂花莲子糕,摸了摸自己的腰肢,叹了口气,这还真胖了一些些,伸手捏一捏,竟然能捏到一点小肉了。
算了吧,还是别吃了。
没得因为一些不相干的人和事儿,让自己成为一个胖子。
于是灶房里终于松了一口气,终于不必天天做那个腻死人的桂花莲子糕了。
而在这几日里,朝中终于开始论功行赏了。这一次因为彻底降服了阿伊部落,有功者众多,于是光封万户侯,就封了七个。这七个都是跟着容王殿下出生入死的干将,一个个年纪轻轻已经是战功赫赫了。
顾松封了万户侯,也赐了府邸,于是三房整个和以前就不一样了。
虽说这万户侯的等级比国公要低了去,可人家顾松才多大啊,这才二十三岁,正是最最年轻有为的时候,以后的前途,那是怎么荣耀风光都不为过的。
老祖宗扭着脖子,咬牙切齿地把自己两个亲孙子教训了一番,只教训得他们缩着脖子不说话。
教训完孙子还不算完,又把自己两个儿子,两个儿媳妇都拉过来骂了一通。
最后到底是大少奶奶出来打圆场:“老祖宗啊,这人比人可得气死人。”
老祖宗恨恨地说:“是了,你看顾松,人家都是万户侯了,可你看咱府里的这几个,可真真是气死我!”
谁知道大少奶奶却是一笑:“老祖宗啊,我是说那阿松呢,你想啊,他是拿了命来拼,才得了一个爵位。问题是这世上有一个阿伊部落让他去打,如今阿伊部落已经降服我大昭皇朝,于是他这前途也就到头了呢!可是咱们却不一样的,如今大姑娘在皇宫里,那是凤姿母仪天下,四姑娘眼瞅着就是容王妃了。咱们府里的好日子,这才刚刚开始呢!”
要说起来,这大少奶奶也是个有见识的,她这一番话,倒是使得大少爷想明白了,连连点头说:“没错没错,所谓飞鸟尽良弓藏,咱大昭是太平盛世,哪里来那么多仗让这阿松打呢,一个不能打仗的武将,可不就是没什么前途呗!确实他这辈子也就是个万户侯的料了。”
于是一群人想想也是,心里也都平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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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顾松封侯的第二天,礼宫中六宫都太监孙少康就要来到国公府中宣旨。府中的人一早上就是得了消息的,知道这赐婚的圣旨要下来了,于是大老爷一早就命人摆了香案,穿了朝服,率领二老爷、府里几位少爷,大开中门迎接。府里的女眷诸如老祖宗大太太等人,也都按照品阶妆点打扮起来,等候在大堂廊下,一个个脸上都是欣喜踊跃,翘首以盼。
那边四姑娘知道这是好事来了,偏又有大少奶奶从旁取消,羞得脸红,只抿着唇笑,跟随在大太太后面伫立着。
这边顾松虽则只是府中三少爷,不过如今已经是镇南侯了,是食邑万户的,品阶只低于袭了国公爵位的大老爷而已,是以倒是站在二老爷之前,只略比大老爷退后一步而已。
此时他冷眼旁观,见府中喜庆场景,却是陡然想起昔年阿宴所说。
阿宴曾说,万万不能让四姑娘嫁给九皇子的。
不曾想,如今竟然是真成了这局面。
一时他想起这几日也曾想拜见容王殿下,只是因了这几日容王刚刚归朝,万事未定,于是这容王就被特命可夜宿正德殿的。于是这几日他也没有机会见到容王,更来不及打听下好好的怎么要娶四姑娘了呢。
如今顾松脸色沉重地望着这一切,想起这几日妹子的郁郁寡欢。
虽则她是故意瞒着,强做笑颜,可是到底是自己亲妹子,他这个当哥的岂能看不出来。
顾松心痛地握起拳头,想着虽说妹子年纪大了,可是凭着她的姿色和性子,难道燕京城里的儿郎不是应该随便挑吗?看哪个敢嫌弃他妹子!
一时他想起了和自己一起封侯的其他同僚,那都是他的生死之交,一个个都是有为之人。看来他可以从中挑一位,做他的妹婿?
顾松正想着的时候,只见那六宫都太监孙少康已经在许多内监的跟从下骑马到了,众人一见,知道这是带着皇旨,如天子亲临的,忙上前黑压压地拜倒在那里了。
孙少康这才在内监的服侍下翻身下马,郑重其事地打开那黄色卷轴,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敬国公府顾则止之女顾宴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皇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今容王舞象之年,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顾宴待宇闺中,与容王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容王为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于本月内则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这众人原本是喜气洋洋满怀期待的,谁知道远远的听来,听到后来,竟然是什么顾宴,当下老祖宗脸色就变了,小声道:“我人老,这耳朵也是背了,听着这名字倒是说得三丫头名字!”
大太太原本也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呢,此时见老祖宗这么说,不由也是沉下了脸:“媳妇也听着是三丫头的名字呢!”
大少奶奶见此,忙赔笑道:“想来这圣旨也有些错的时候呢!”
四姑娘咬了咬唇,哀怨地低下头。
这么好的喜事儿,谁知道竟然写错了,没得扫兴一下。
而在大殿外的正门前,大老爷也是满脸疑惑,当下谢恩领了旨,这才将那孙少康拉到了一旁,恭敬而小心地道:“孙老爷,这圣旨上的名字想来是弄错了。我们姑娘闺名顾凝,可不是顾宴。”
孙少康闻言,脸色也是一变:“国公老爷,这话可轻易说不得啊!圣旨上黄纸红字写的,可不会错的。”
大老爷无奈地叹了口气:“唉,我家几个姑娘呢,想来是姑娘家的名字,宫里到底是不熟,就这么给写错了。如今要当容王妃的是我家四姑娘,我嫡亲的女儿,叫顾凝的。这叫顾宴的呢,是我那庶出三弟的女儿,如今都十九岁了呢!”
连这都能弄错,国公大老爷也是无奈了,好好的一桩喜事,愣是成了笑柄。
孙少康听着这话,皱起了眉头,不悦地道:“国公老爷,您这话儿可就是大不敬了!这要是传出去,可是要杀头的,这可是当今圣上朱笔御批,又是经户部阅过的圣旨,哪里会有错呢!杂家也不懂什么十几岁,还是什么嫡亲的庶房的,左右如今要封容王妃的就是这位顾宴姑娘了!”
说完这个,孙少康拱手一拜:“告辞了。稍后便有礼部和钦天监的大人,开始商量吉日成亲的事儿,国公老爷好歹准备下吧!”
大老爷望着这孙少康骑马浩浩荡荡而去的背影,忍不住气得跺脚,他忙赶回一旁的殿上。
此时老祖宗都急得头晕了:“快去,快去宫里见咱家大姑娘,问问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那边四姑娘都捂着脸哭了:“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一旁的大少奶奶忙哄着四姑娘:“阿凝别哭,皇后娘娘都说了的事儿,必然跑不了的。这必然是宫里把名字给弄错了的。”
大太太气得不行,又心疼女儿,忙把四姑娘搂在怀里哄:“这也能弄错,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
就在众人的一片混乱中,顾松愣愣地站在那里,回忆着刚才的那圣旨。
分明那要当容王妃的是他妹子顾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