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多亏太后庇佑,她才能安然无恙,阳陵侯府才能苟延残喘,这若太后娘娘真有什么意外,她如何能不感到无助。
见她来了,郑皇后眼中有些许的愠怒,可也知道,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发作了穆氏去。
何况,这些年,穆氏谨小慎微,她便是想找茬,也从没有这样的机会。
可每每见着穆氏,她这心里就憋屈的很。当年先帝爷把穆氏指给皇上,说到底,是皇上的发妻,即便如今被皇上废了,她也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宁德公主见皇后神色不好,如何能不知道,母后这是因着什么。
可她毕竟是晚辈,不敢在恭妃面前失了规矩,也只能狠狠瞪惠安公主一眼。
谢元姝冷冷瞧着,却不见惠安公主面上有任何的羞恼,反倒是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面色苍白的瞧着郭太后。
这惠安公主自幼就养在穆氏身边,虽不是亲生母女,倒也是日日惺惺相惜,往日里两人全靠郭太后照拂,郭太后这么一病,她又如何能不跟着着急。
可也不知是谢元姝想多了,还是真的如此,她总觉得眼前惠安公主的焦急之外,还掩藏着些什么。
她努力的回想着,上一世,这惠安公主这个不惹眼的公主。
可怎么想都寻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她身份尊贵,虽经常往宫里来,可惠安公主随了穆氏小心谨慎的性子,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她只记得她被皇后指给了阳陵侯府的二公子,除此之外,她印象中只是她规矩懂事的样子。
谢元姝在心里琢磨着,到最后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很快,太医们就来了。
郑皇后急急站起身,来人正是太医院的首席太医常太医。
六十多岁的年纪,侍奉过两、朝君、王。一进门给皇后和凤阳大长公主殿下行礼之后,便给郭太后把起脉来。
郑皇后屏气凝神,再没这么紧张的时候。
半晌,常太医松开了手。
“太后娘娘这到底是怎么了?可有中毒之迹?”郑皇后心里别提有多慌乱了。
她奉太后往佑安寺来祈福,这若真的有个什么不好,且不说朝臣们怎么想,就是皇上,心中也定然会恼了她。
皇上虽说不是太后娘娘亲生,可这些年,日日往太后跟前晨昏定省。如今,若太后因着她的缘故,有个什么差池,她这罪可就大了。
“娘娘莫要担心,太后娘娘有些气机闭阻,脉络不通,微臣调些药好生养着即可。”
听了他的话,郑皇后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待郭太后喝下常太医配的药,终于是能说出话来了。
“皇后,这会儿是什么时辰了?”
郑皇后哽咽道:“快要到巳时了。”
郭太后见她这样子,沉声道:“既是快到巳时,也该启程回宫了。”
郑皇后正要说些什么,却听郭太后极具威严道:“哀家只是突然有些不适,怎值得这样兴师动众的。”
郑皇后如何能不知郭太后这是在担心什么,原本因着孙家之事,这次佑安寺之行就不免惹了些流言蜚语。
若太后再有个什么不好,惊动了皇上,这事儿可就大了。
这些年,皇上虽对太后以天下养,可太后却一直都谦和温顺,不就是为了让皇上能看到她的良苦用心。她年岁也老了,即便她自己不承认,她心中也是不免有些忐忑。这唯有等到太子顺利登基那一日,她才能安下心来。
所以,她这个时候,就是强撑着也要启程回宫的。她万不可让郑皇后因着此事失了颜面,也连累了太子。
可她再怎么替郑皇后谋划,因着这接二连三的事情,这日起驾回宫时,气氛到底是不同了。
马车里,谢元姝还是有些觉得今个儿这事诡异。
“母亲,太后昨个儿还好好的,怎么偏偏今天出了事儿?常太医说太后只是气机闭阻,脉络不通,可我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凤阳大长公主猛的身子一僵,好半晌才恍惚过来,她到底在暗示些什么。
“幼姝,你怎么会这么想?”
见母亲眼中的震惊,谢元姝轻轻抓了她的手,缓声道:“母亲,您别急,我也只是这么一说。”
谢元姝未有任何的证据,自然也不可能乱说,便把话题转移到了惠安公主身上。
“惠安公主自幼养在恭妃娘娘身边,常往慈宁宫去,此番太后病倒,她瞧着倒也孝顺。只是,这太后娘娘再是护着她们,到底还是越不过郑皇后去。”
凤阳大长公主听了,暗暗叹息一声,“这孩子确实是可怜。她母妃早早就去了,太后虽说做主把她养在穆氏身边,可这到底是福是祸,谁又说得准呢?”
“郑皇后把穆氏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惠安养在穆氏身边,郑皇后不敢对穆氏怎么样,可若是拿捏惠安公主的婚配,谁又能说什么。”
说罢,凤阳大长公主又道:“太后一心替郑皇后谋划,若真有一日,郑皇后要拿捏惠安公主的婚配,我想,太后也不会真的因此和郑皇后闹腾开。要我说,太后确实是老了,别的不说,就说今个儿这事儿,她这样急急的起驾回宫,确实是为了不招惹了更多的流言蜚语,为了保住皇后残存的威严。”
“可出了这样的事情,皇后若是个孝顺的,即便是惊动的圣驾,也不该这么急匆匆的就回宫去。”
听着这番话,谢元姝轻轻点头道:“母亲说的是,太后娘娘这次却是有些自乱阵脚。”
另一边,景嬷嬷见主子神色好了许多,心中多少是松了一口气:“娘娘,方才真的吓坏老奴了。”
郭太后靠在吉祥纹金丝迎枕上,轻声道:“这年岁不饶人呢。哀家到底是老了。”
景嬷嬷顿了顿,道:“娘娘莫要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娘娘身子康健,还要看着太子殿下荣登大宝,怎么会老呢?”
闻言,郭太后重重叹息一声。她虽是太后,可却并不是真的能够高枕无忧。
皇帝到底不是她亲生的,早些年,皇帝宠着郑皇后,逼的穆氏避居长春宫,这事儿可以说是她这辈子做的最大的错事儿了。
当年皇上年轻气盛,可穆氏到底是皇上的发妻,等回过神来,他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反倒会把一切的罪责都放在皇后身上。
郭太后怕啊,就怕有这么一日。可这一日,到底还是来了。
近几年,皇帝待皇后到底不如从前了,近来有了婳贵人,连每月初一十五往坤宁宫去的惯例都破了。郑皇后倒是心大,觉得自己有执掌六宫的权利,膝下又有太子,倒也没因着此事拈酸吃味。
可郭太后怎么可能不多想。
皇帝年老了,心思重了。加之皇后费尽心思的想给太子积势,如何能不遭了皇帝的猜忌。
虽然这些年,有她护着,穆氏虽避居长春宫,底下的奴才们并未故意折辱了穆氏。可即便是这样,又如何能平息了皇帝心中的愤怒。说来也是她当年一时耳根子软,没拦了郑皇后去。这皇后的位子,原先可能是荣宠,可如今,却是烫手的山芋了。
毕竟这事儿放在外头,也逃不过宠妾灭妻四个字。
“娘娘,您莫要多想。皇后膝下怎么说都有太子殿下在,只碍着这个,皇上也不会给皇后娘娘没脸的。”
郭太后点点头,“只盼着太子早日大婚,给哀家早点儿生个孙儿。”
景嬷嬷笑道:“娘娘就放心吧,钦天监选的吉日,再有两个月,太子就大婚了,这许到了年底,太子妃娘娘就有了身孕呢。”
眼下郭太后确实也想不了太多,她竭力的压下心中的不安,笑道:“是啊,东宫若有了子嗣,也解了哀家一桩心事。”
说完,郭太后又忍不住感慨道:“哀家昨个儿瞧着太子妃,倒是个温婉庄重的,便是比起之前的裴氏,也不差的。”
景嬷嬷却有些忧心道:“毕竟有裴氏在前,皇后娘娘心中如何会满意太子妃。而且,这顾氏虽说性子温婉,可姿色不过是小家碧玉,便是比起太子殿下身边的大宫女也稍微逊色了些。老奴就怕,殿下因此冷落了太子妃娘娘。”
第47章 不甘心
郭太后身子抱恙,郑皇后也没敢再摆架势,直接就陪着郭太后往慈宁宫去了。
一众妃嫔自然也跟着。
待回到慈宁宫,郭太后不忍折腾大家,摆手便要打发她们退下。
这时,外头传来太监的唱和声,“皇上驾到!”
虽知道这事儿瞒不住皇上,可闻着外面的动静,郑皇后还是忍不住心底咯噔了一下。
承平帝一身明黄色金银丝龙袍,大步走进门,郑皇后起身行礼问安,可承平帝却连眼神都未留在她身上,直接就往郭太后跟前走去。
郑皇后知道这些年皇上待她到底不如从前了,可众目睽睽之下被皇上这样无视,她还是心中不由有些委屈。
皇上该是真的恼了她了。
可怎么能是她的错呢?她又怎么能料到太后身子会不爽。
“儿子给母后请安。”承平帝的声音满是关切,可谁都能听出,他掩藏着愠怒。
郭太后知道他是因着这接二连三的事情恼了皇后,笑道:“哀家无碍,都是底下那些人小题大做,惊扰了皇帝。”
方才郑皇后闹了个没脸,这会儿可不得说些好听的话,“都是臣妾无用,还请皇上责罚。”
这不说还好,郑皇后一开口,承平帝怒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且不说泰山地动,东宫走水,就说孙家一事,这些年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没想到皇后竟然会拿了底下那么多的孝敬。偏偏这火他还得压着,太子是东宫储君,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他自然不会让太子脸上无光。
可他不忍发作太子是一回事,并不代表他不窝火。
好一个皇后,之前以为她只是些小心思,小算计,可现在看看,哪一件事情办的得力了,徒惹了那么多的流言蜚语。
在皇上冷冷的目光下,郑皇后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睛,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臣妾知道皇上恼了臣妾,断不敢辩驳一句。可臣妾也都是为了太子,皇上膝下就这么一个嫡子,泰山地动,东宫跟着走水,臣妾如何能不多心。太子早早被皇上立为储君,这是天大的恩典,可近来这些事儿,外头已经有人再传,说是东宫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臣妾知道皇上向来忌讳这些怪力乱神之说,您为着前朝的事情已经是殚精竭虑,臣妾又如何敢拿这事儿再给皇上添麻烦,不得已,臣妾才想到奉母后往佑安寺祈福的法子。”
郑皇后说到最后,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一旁,郭太后神色复杂的看向承平帝,暗暗叹息一声道:“皇帝,皇后也是用心良苦。”
听了这话,承平帝最终还是敛了怒意,沉声道:“罢了,起来吧。”
话音刚落,就听宫女进来回禀,说是太子殿下和大皇子过来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没一会儿,只见朱崇和朱恪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只不过,这朱崇在前,朱恪在后。
论起来,这原也没什么,毕竟朱崇是东宫太子,何况大皇子又不得皇上喜欢。
可承平帝眸子里还是闪过一丝不快。
他虽不喜朱恪这个长子,可自古以来长幼有序,太子愈发是没规矩了。
这般想着,待两人给太后请安之后,承平帝便看着朱恪道:“你大婚也有些年,如今膝下更有了子嗣,也是时候出宫建府了。”
朱恪生母早逝,这些年不得承平帝喜欢,大家都以为,皇上是打算一直冷着这个不得宠的长子了。所以,谁都没有料到,皇上会突然提及大皇子出宫建府一事。
听父皇这么说,朱恪自然是极其欢喜的,他人虽然木纳笨拙,可也因为这样,他的欢喜之色丝毫都掩盖不住,倒让人觉得真实的可爱。
“父皇可是说真的?儿臣多谢父皇恩典!”
这天家向来无父子,即便太子殿下自幼得承平帝教导,这些年,父子间到底是生分了些。所以,看着朱恪那憨厚老实的样子,第一次,承平帝没动怒,反倒是觉得有些感慨。
他膝下子嗣单薄,然而却因为大皇子生母卑贱,迁怒到大皇子身上。可这些年,大皇子却并未因此抱屈,对他暗生怨怼。反倒是乐呵呵的,这样的他,让承平帝感觉到了些普通人家的父子之情。
郑皇后见承平帝突然提及大皇子出宫建府一事,心头暗恨。
这宫里谁不知道,皇上厌恶大皇子,可今个儿,皇上却突如其来的给他这样大的恩典。这不是让大家看她的笑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