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太子不说话,郑皇后当然知道他是不满太子妃顾氏。
这顾氏不过是小家碧玉,比起之前的裴家姑娘,确实是差了许多。
“母后知你不喜顾氏,可这毕竟是你父皇指给你的发妻,你切不可流露出不满。否则,惹了你父皇猜忌,觉得你心存怨怼,就不好了。”
朱崇沉着脸,一字一顿道:“就这样一个女人,怎有资格做我的太子妃。儿子心中如何能舒坦。”
郑皇后皱眉道:“这泰山地动,东宫走水,之后又接二连三的事情。若是往日,母后还能在皇上面前帮你争取一番,可现在,又怎敢多说一个字。”
“这个时候,考验的便是耐心。等你大婚之后,生了子嗣,东宫的位子就更稳了。这道理,你该明白的。”
“至于女人,等你大婚,母后做主给你找几个如花似玉之人,又岂会委屈了你?”
朱崇一声冷笑:“再美又如何?不过都是些木头美人!”
郑皇后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直到朱崇嘀咕道:“这满京城的贵女,哪一个能比得过姑母去……”
郑皇后差点儿没吓晕过去,一把拿起身侧的茶杯扔在地上。
噼里啪啦的声响中,她都能感觉到自己声音里的颤抖:“糊涂东西!你怎敢这样不知避讳!”
朱崇不以为然道:“这史书上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例子。”
这些年,郑皇后确实从未见过儿子对哪个女人上心过,自他成年之后,东宫早就有侍寝的宫女,可她如何敢想,儿子竟然对永昭郡主生了这不该有的心思。
甚至,还隐藏的这么深。
突然间,她脑海中闪过之前宁德公主说的那番话,说皇上如此偏袒永昭郡主,怕是待郡主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郑皇后虽当时斥责了她,可心里如何能不知,她说的也不算是错。
这后宫佳丽三千,确实,哪一个能比得过郡主去。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太子竟然和皇上存了一样的心思。
这如何能让她不心惊。
“你这说的什么糊涂话!你这样,是要气死母后不成?”
说着,郑皇后不由红了眼睛,哽咽道:“当年潜邸之时,母后不过是东宫太子良娣,虽后来逼的穆氏避居长春宫,可你也知,外头那些流言蜚语。你虽为太子,是皇上的嫡子,可有穆氏在前,这个嫡字又如何能不惹人揣测。”
“因着这个,我们更是得小心翼翼。可你,你怎么能这样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朱崇哪里能不知道母后在担心什么,这会儿见母后哭的伤心,也知道自己错了,“母后,是儿子的错。儿子是知轻重的,断然不会因着这个,让母后难做。”
郑皇后见他这样,心里却仍然有些后怕,哽咽道:“比起让我难做,母后更担心的是惹了你父皇的猜忌。”
“想必你这些年也看到了,你父皇待你姑母,这阖宫都找不出这样的恩宠了。可谁敢因此议论些什么。只当皇上把郡主当做孩子来宠着。”
“这个时候,若你不知轻重,惹出了流言蜚语。你父皇,如何能不动怒。这件事情,怕是要成为你和你父皇心中最大的嫌隙。”
朱崇当然不会不明白这些,母后其实是在暗中敲打他,让他莫要和父皇相争。
其实,他也只是想一想,又何尝敢真的流露出丝毫。今个儿也是喝多了,又是在母后宫里,才一时有些失言。
就是借他个胆子,他也万万不敢因着这事儿,惹了父皇的猜忌的。
见他脸上的凝重,郑皇后知道他到底是听进去了。
只听她暗暗叹息一声,缓缓道:“你且娶了顾氏,给她这个体面,让她坐好太子妃的位子。就当是做给你父皇看的。”
“等到你荣登大宝之后,你要什么样的女人,还不都是一句话的事情。”
郑皇后万万没想到的是,她这话一出口,朱崇心中第一反应竟然是,是啊,等自己荣登大宝,陈家人若知道他对姑母的心思,若是识趣些,也该知道怎么做的。
想到这些,他眼中不免涌上了些笑意。
这时,有宫女进来回禀,“娘娘,外头传来了消息,说是裴家老夫人去了。”
郑皇后神色肃然,顿时一阵沉默。
第53章 故意为之
自从皇上册立顾家姑娘为太子妃,裴家老夫人便病倒了。所以,闻着这消息,郑皇后并不觉着意外。这老夫人足足撑到今日才咽下气,可见多么不甘心了。
可这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她当初也没想到会是今个儿这样的局面。
更别说那泰山地动,裴家有这个结局,也只能认命了。
而此时的谢元姝,刚刚回了府。
才刚到门口,便见大太太纪氏早就在那等着了。
见她下了车,大太太担心的上前仔细打量她一番,看她一切安好的样子,终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睛:“郡主也是,这外出总该有侍卫开道的。今个儿这是恰巧遇上了韩家世子爷,这若真的生了什么意外,让殿下如何是好。”
“还有你大哥,这些年把你当做女儿来宠着,如何能经受住这样的打击。”
谢元姝看得出纪氏是在真的担心她,笑着道:“大嫂放心,日后我不会这么任性了。”
见她乖巧的样子,纪氏暗暗叹息一声,道:“郡主才回府,怕是还不知道,方才皇上下了旨意,让人杖毙了那柳家公子。”
谢元姝的身子微微一顿。
见她这样,纪氏还当她年纪小,吓着了,忙开口道:“郡主勿把这事儿放在心上。那柳家公子今个儿险些害了郡主,这也是他自作孽不可活,和郡主又有什么相干。”
“何况,皇上这般做,我倒是觉得并不完全是为了郡主,柳家公子何以敢这么嚣张跋扈,不就是仗着和成国公府的联姻,皇上不会不知道,可既然下了这道旨意,可想而知,是在暗中敲打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收收心思。”
谢元姝自然不会把柳衍的死揽在自己身上,再说了,就如大嫂方才所说,她才不会自以为是的觉得皇上这般做,全都是因为柳衍冒犯了自己。
这帝心难测,若是上一世,她许会觉得心里有些不舒坦。可重活一世,她又怎么可能为难自己。
柳衍之死,今个儿这事确实是导火线。可真正要他命的,是皇上。
心里这么想着,谢元姝随纪氏缓步往鹤安院走去。
才刚走到门口,就听谢云萱的声音:“祖母,您年岁大了,可不该这样忧思过甚的。府邸有大伯在,谁敢给小姑姑委屈受,大伯自然会替小姑姑做主。”
谢元姝闻言,笑了笑,缓步走了进去。
凤阳大长公主见她进来,佯装生气的不理她。
谢元姝如何不知母亲这是气她出门没让侍卫开道,气她差点儿让自己受了伤。
她笑着上前偎依在母亲身边,“母亲,我答应您,日后一定不会一个人偷偷出府了。一定让侍卫跟着。”
凤阳大长公主哪里是真的和她置气,这会儿如何还绷得住,哽咽道:“你也就会哄母亲开心。”
谢元姝安抚她道:“母亲,萱姐儿说的对,您年岁大了,莫要这样忧心。”
凤阳大长公主却是暗暗叹息一声,“方才你大嫂该是和你说了,皇上下旨杖毙了那柳家公子。”
“要我说,这事儿皆因他的莽撞惹出的祸事。可皇上这般举措,明着是为你做主,实则是为了敲打皇后。这原也没什么,可皇上竟然拿你做棋子,半分都没有考虑于你名声的影响。”
“毕竟这人言可畏,怕是传出去,就成了你仗着郡主之尊,愣是要了柳家公子的命。”
谢元姝倒没有想到这点,顿了顿,她开口道:“人言可畏又如何?女儿不会放在心上的。”
凤阳大长公主神色凝重道:“也是你大哥性子鲁莽,闻着这消息直接就往御书房去了。宫里人多眼杂的,定会生一些流言蜚语。”
闻言,谢元姝一字一顿道:“女儿倒不这么觉得。大哥的性子,若不这样气冲冲的往御书房去,依着皇上的性子,怕要疑心他了。”
“所以,大哥这一遭其实是去对了。我们谢家以军、功起家,阖宫内外谁不知大哥疼我,遇着这事,若还能沉得住气,这样的稳,若是放在文臣身上,许没有什么。可偏偏不能是大哥。”
听了这句话,凤阳大长公主身子猛地一僵,是啊,她竟然没想到这一点。
她只觉得这事儿儿子做的失了稳妥,可实际上,这事儿其实最忌讳的就是稳。
想到女儿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话,她心中满是惊讶。
这时,门口传来谢敬称赞的声音:“母亲,幼姝说的有道理。”
谢敬才从宫里回来,知道因着今个儿之事,母亲难免忧心,一回府就急急往鹤安院来了。
只他才刚到门口,就听到了幼妹那番话。
要说他征战沙场这么些年,性子确实是直,记得年轻那会儿,爹爹也总说他该学学文臣们的九曲回肠。可这些年,他愣是没学会。
他万万想不到,幼姝会如此揣测皇上的心思。
见谢敬来了,在场的人忙起身给他行礼。
纪氏亲自侍奉着给他倒了茶。
谢敬轻抿一口茶,笑着看向一身男装的谢元姝。
“这是哪家的公子哥,竟然这般俊俏?凭这长相倒和我家幼妹挺般配的。”
就知道大哥要打趣自己,谢元姝也不羞恼,上前抱拳笑道:“郡主身份尊贵,小生却是外地来京,虽有求娶郡主之心,却怕国公爷舍不得郡主外嫁。”
话才说完,谢元姝先绷不住,笑场了。
凤阳大长公主看着谢敬,笑骂一句:“你呀,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还这样逗你妹妹玩。也不怕传出去,惹了别人笑话。”
谢元姝笑着走到大哥跟前,挽着他的胳膊,难掩笑意,正要说什么,却听外头丫鬟进来回禀,“殿下,大姑娘过来了。”
谢云菀这些日子依然跟着方嬷嬷学规矩,是以方才才听闻谢元姝车驾受惊之事。
她怎么命这么硬呢?还有那韩家世子爷,怎么偏偏那么巧又救了谢元姝。
她心底恨不得谢元姝去死,可生了这样的事情,她也只能强压下心中的不忿,往鹤安院来。
是以,方才她也听到了爹爹打趣谢元姝,闻着里面的欢声笑语,她心中顿时一阵酸涩,只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强撑着嘴角的笑意,缓步走了进去。
给各位长辈请安问好之后,她担心的看着谢元姝,道:“那柳家公子好生无撞,竟敢惊了小姑姑的马车。我看他日后再不敢在大街上嚣张跋扈了。”
她只听闻小姑姑让人押了那柳家公子往官府去,并不知,皇上已经下了旨意,让人杖毙那柳家公子。
所以,当她听闻这事儿时,直接就愣在了那里。
她紧紧攥着手,指甲陷入肉里都丝毫不觉得痛。
凭什么,凭什么这么区区一件小事,皇上竟然这般震怒。
谢元姝虽为郡主之尊,可也未免太嚣张跋扈了。
为什么她总是这样无处不在的彰显自己的尊贵。
生了这样的事情,大家在鹤安院陪着凤阳大长公主用过晚膳之后,才退了出去。
一回到凤昭院,谢元姝便吩咐芷东拿了那疗伤的膏药,往镇北王府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