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这样,谢元姝又道:“今个儿在宫里,不巧遇到了祁王府二公子和镇北王府世子爷,没成想,菀丫头却存了坏心思,借着之前裴氏有心想把宝桐指给朱裕之事,阴阳怪气的,故意让宝桐下不来台。”
“宝桐是我们国公府未来的世子夫人,这还未入门,若因着菀丫头这意有所指,惹了流言蜚语。让砚青颜面何存,又让我们谢家,脸面何在?”
无需谢元姝再多说,纪氏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沉声道:“母亲,这件事情,儿媳不会护着这孽障。明个儿,儿媳就遣她往郊外的庄子上去思过。我也就当没这个女儿。”
这孽障竟敢这样给大少爷没脸,这样坏心眼的丫头,她又如何能护着?
她本就是老爷的续弦,大少爷尊她这个继母,她心中很是欣慰,也因此,断然不能容得下女儿这样的坏心眼。
谢云菀却是吓坏了,脸上更是苍白,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大太太,哽咽道:“母亲,我错了,我一定会改过的。”
纪氏失望的看着她:“你之前闹的那些事情,若你真有悔过之心,又怎么会再惹出这样的祸事来。我知道你因着和郭家二少爷之事,心里不舒服,拈酸吃味,可你再糊涂,也不该坏心眼的想坏了你大哥的名声!”
谢云菀听了,忙磕头道:“母亲,我万不敢这么想的,您信我,我只是看不惯宝桐,不想让她进谢家的门”
纪氏摇摇头:“这些日子,你跟着方嬷嬷学规矩,我心中多少是欣慰的,觉得你有些长进。可你,太让我失望了。再怎么样,也不该这样不敬你大哥。”
“这整个京城都知道,宝桐是我们谢家未来的世子夫人,你却故意在祁王府二少爷面前挑事,你还敢说你没故意坏你大哥的名声?宝桐虽还未入门,可这门婚事已定,那宝桐和你大哥就是一体的,你但凡对你大哥有些敬畏,就不该闹腾出这样的事情来。”
说罢,也不再多说,吩咐阮嬷嬷道:“带大姑娘下去吧,明个儿离府之前,也无需往我跟前请安了。”
话音刚落,就见谢云菀哭着磕着头,很快,就见她额头鲜、血直流。
“母亲,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一定会改过的。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见纪氏无动于衷,她又哭着看着凤阳大长公主,看着二太太道:“祖母,二婶,我这次真的知道错了,求祖母和二婶替我说句话,我真的再也不会这样糊涂了。”
二太太看她哭的伤心,额头又留着血,到底是没忍住,看着凤阳大长公主道:“母亲,这孽障确实是做了错事,可瞧着该是知道自己错了。大嫂把她打发往庄子上思过,确实是眼不见心不烦。可又如何能不惹外人揣测。”
凤阳大长公主拿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一口,半晌,看着纪氏道:“罢了,她左右是你生养的,你打发她往庄子上是小,可这为人母,如何能不为难。若为了这孽障,让你跟着忧思过甚,伤了身子,倒是让人看了笑话了。”
说完,暗暗叹息一声,又道:“她也到了出嫁的年龄了,你且看着些。我知你原先还想多留她几年的,可出了这样的事情,早些出嫁,许也好些。”
纪氏如何听不出,母亲为了谢家的脸面,不准备把菀丫头打发到庄子上去,可也万万容不得她留在府中了。
她深知这所有的事情都怪不了任何人,要怪,也只能怪女儿不懂事,一次又一次的没有规矩。
她更知道,母亲到底是顾着她的颜面和心思的,否则,大可以随意给菀丫头指了婚事,可母亲没有,还把这主动权交给自己,可见是个宽容之人。
想着这些,她突然眼眶湿湿的,哽咽道:“儿媳羞愧,因着这孽障的事情,一次又一次的闹腾的母亲不得安宁。”
“儿媳这就着实安排这孽障的婚事,便是外嫁,儿媳也断然不会再让她继续这样惹事。”
听着这话,谢云菀多少是松了一口气,只要不往庄子上去,那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凤阳大长公主轻轻点了点头,“你能这么想,我也就放心了。”
说罢,看谢云菀一副狼狈的样子,摇摇头道:“先带大姑娘回去吧,方嬷嬷也无需再留在府中了。方嬷嬷再是厉害,可这人的品性,又岂是能管束出来的。”
纪氏磕头谢过,起身就带着谢云菀离开了。
见两人离开,谢元姝暗暗叹息一声,坐在母亲身旁,提及了婳贵人有孕之事。
凤阳大长公主脸色微变,看得出很是惊讶。
二太太也难掩疑惑道:“婳贵人竟然有这样的福分?”
谢元姝笑着道:“皇上直接晋了婳贵人为嫔位,若她肚子里的真是个皇子,日后不定怎样的荣宠呢。”
谢元姝说这些话,并非没有根据。上一世,婳贵人确实是生了位皇子,承平帝那句喜降麟儿,在朝堂掀起多少波澜来。
郑皇后因着这个,视婳贵人的皇子为眼中钉肉中刺。可又能如何?
皇上宠着幼子,这三皇子若真有个什么差池,她第一个逃不过。
后来,等到太子被圈禁,朝中更是有不少流言,说皇上准备让三皇子取代太子。
依着谢元姝对承平帝的了解,他并非就真的没有这样的心思。可惜,他到底是老了,郑皇后又费尽心机的把那道士杨天弘弄到他身边,等到东宫危机解除,承平帝更是痴、迷丹、药,瞧着气色是一日比一日红润,可内里却早就干枯了。
没等到那年万寿节,承平帝就去了。
回想起这些,谢元姝的眼神就有些冷。
这一世,那道士杨天弘为她所用,她就不信,郑皇后有天大的本事,还能解了东宫危机。
而到时候,婳贵人少不得会在郑皇后面前说出真相,能把儿子推到皇位上,这样的机会,婳贵人只要不蠢,她就不会放弃这样绝佳的机会。
郑皇后已经失了太子,便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该替成国公府想想,这孩子毕竟是郑家的种,这孩子是她手中唯一的筹码,她不会这样坐以待毙的。
所以,她只需要坐等郑皇后一步步的走到这条路上,再顺势揭穿三皇子的身世,承平帝如何能忍这样的阴谋,到时候天子之怒,郑皇后还想继续坐在皇后的位子上,那就是痴心妄想了。
凤阳大长公主听着她这话,漫不经心的摸着茶杯上的花纹,笑道:“是啊,皇帝膝下子嗣单薄,若婳贵人真的诞下皇子,她的福分,还在后头呢。”
另一边,谢云菀随着纪氏回了瑶光院,才刚踏进门,纪氏就拿起桌上的茶杯,猛的摔到了她身上。
知道纪氏要来,丫鬟们早就备好了茶水,是以,这茶水还是烫的。
谢云菀浑身一瑟缩,脸色发白的看着母亲,哽咽道:“母亲,您就这么厌恶女儿,不偏袒女儿便也罢了,竟还想把女儿打发到庄子上去?难道在母亲眼中,真的没我这个嫡亲的女儿了吗?”
纪氏都要气炸了,她又是头痛又是气急,厉声道:“你这样的性子,哪一点像是我肚子里出来的。便是外头姨娘们生的庶女,也不会如你一样,掐尖要强,玩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谢云菀闻言,脸上一阵难堪,委屈道:“母亲如今只满心怕惹了祖母不喜,惹了父亲的猜忌,为了替二弟谋前程,您是完全当没我这个女儿了。这些,我都知道。可难道女儿就不该委屈吗?我是父亲嫡亲的女儿,却不得父亲宠爱,我也不需要父亲偏宠我,只盼着他能看到我的存在。可惜,有小姑姑在,父亲眼中何曾看到过我。”
“许真的是我不讨喜,不得父亲喜欢。可往日里,有母亲护着,我也不至于那般吃味。可现在,连母亲都这样厌弃我,还要把我打发到外头的庄子上去,就冲着这个,我和外头庶出的姑娘又有什么不同?”
阮嬷嬷见她越说越没谱,忙劝着道:“姑娘,你怎么就不能让太太省心一些呢?你往日里再任性,可也该知道些忌讳的。老奴知道你不喜表姑娘,可你再是不喜,也不该让世子爷脸上无光。宝桐是丧母长女没错,可出身也并非就是小门小户,又知书达理,又是先太太的外甥女,冲着这点,她虽是续弦,可世子爷也会给她体面。”
“可姑娘却还当她是寄居府邸的表姑娘,姑娘难道就不知,今非昔比这四个字吗?你今个儿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太太怎能不动怒?太太这个时候若不表态,老爷若是知道了,会怎么想太太。太太再是身子正,这件事情上,也难逃其咎的。”
谢云菀哪里能听得进去这些,她只知道母亲丝毫都不偏袒自己,要把自己送到庄子上去。
顿时气急道:“宝桐不过是继室,可母亲和祖母却那样给她脸面,连大哥住的院子都准备重新修缮一番,她凭什么?”
话音刚落,屋子里瞬间死一般的沉寂。
大太太脸上顿时一阵苍白。
谢云菀也有些后知后觉自己说错话了,急急撇清道:“母亲,我只是在说宝桐,万不敢对母亲有不敬之心的。”
纪氏差点儿没气的吐出血来,要说她之前管教女儿,一是确实失望,二是多少也做给大长公主殿下和郡主看。那么这会儿,她真的恨不得真的没生了这样的女儿。
她口口声声说宝桐不过是个继室,不该有这样的体面。
这生生是在打她的脸!
这些年,她从未有这样的没脸过。被自己的女儿,弄得这样难堪。
“嬷嬷,明个儿就请了媒婆入府。”
说罢,不顾谢云菀眼中的委屈,一字一顿道:“你既然觉得我让你脸上无光了,那么,也不必留在京城了。老话说的好,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日后,两不相见,也省了些烦心事。”
第65章 帖子
翌日,永宁胡同的李大媒婆果然入府了。
凤昭院里,谢元姝坐在贵妃椅上,正指挥着底下的人采摘葡萄。
这熟透的葡萄,远远瞧着就仿若晶莹剔透的玛瑙一般,看着这般硕果累累,谢元姝的心情也格外的好。
她微微勾勾唇角,笑着道:“去拿了红木雕花食盒来,给各院都送去一些。”
芷东笑着点头,拿帕子轻轻擦了手中刚采摘的葡萄,递给自家郡主,“郡主,今年这葡萄长的是格外的好,这可是个好兆头呢。”
谢元姝笑了笑,伸手接过,正在这时,有丫鬟过来回禀,“郡主,听说大太太请了永宁胡同的李大媒婆入府,这会儿人已经到了沉香院了。”
谢元姝有些疑惑的看向芷东。
昨个儿大嫂撂了那番话,可她原以为,大嫂不至于这般心急。
芷东低声回禀:“奴婢听说,昨个儿大姑娘因着表姑娘的事情,言语间失了避讳。说什么表姑娘不过是续弦,何以给她那么大的体面。大太太听了这话,当即脸色都变了。”
谢元姝听了,冷哼一声。心道这谢云菀真是蠢到家了,她暗地里对宝桐失了恭敬,这大太太许还念着些母女情分,可她竟敢因为宝桐是砚青续弦之事在大太太面前口无遮拦,这根本就是生生打了大太太的脸面。
也难怪,大嫂会这般沉不住气,今个儿就叫了媒婆入府。
芷东见她脸上的神色,低声道:“奴婢听说,大太太已经不准备把大姑娘留在京城了。”
对于这消息,谢元姝倒也不觉诧异。只是挺心疼她这大嫂的。
她这些年小心谨慎,做事再周全不过。偏偏,生了这样不知所谓的女儿。一次又一次,让她进退两难。这次,更是让她直接下不来台。不用想,大嫂这次是彻底寒了心了,否则,怎么可能会让这嫡亲的女儿外嫁。
这般想着,她看着芷东道:“把方才采摘的葡萄给大姑娘也送去一些。”
芷东心下微微有些诧异,不过并未道出这疑惑,低声应诺。
没一会儿,芷东便回来了,只是,手中多了道拜帖。
不待谢元姝开口问,她便笑着回禀道:“郡主,方才恰巧遇到大皇子身边的长随过来给您送帖子,奴婢就顺手接了。”
说着,顿了顿,又道:“听说皇上昨个儿把城北固巷胡同的宅子赐给了大皇子。”
谢元姝愣了愣,这固巷胡同的宅子,可是去年才修缮过。濒临御河,可以说是个小行宫。记忆中,上一世里,皇上并未给大皇子这样的恩典,而是把东华巷口的另一处宅子给了大皇子。
一边想着,谢元姝一边接过帖子打开,果然,大皇子五日后备了宴席,请大家前去,算是庆祝这乔迁之喜。
谢元姝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想到这一世大皇子有这样的恩宠,谢元姝笑了笑。
芷东见自家郡主心情甚好,笑道:“郡主,这大皇子算是熬出来了,便是年初那会儿,谁又能想到,平日里不受皇上待见的大皇子,会有这样大的荣宠。所以说啊,这潮起潮落,谁又说得准。”
谢元姝确实也有些意外,不过想想这些日子郑皇后作死,如今婳嫔又有了身孕,承平帝这么做,倒也可以理解。
一来,承平帝龙心大悦,随手赏了大皇子也说不准,二来,借此敲打郑皇后,这招平衡之术下来,郑皇后怎么着心里也该有些计较的。
“大皇子性子敦厚,前些年不得皇上欢喜,可近来东宫之事,皇上心中如何能不掂量。这比起一直蠢、蠢欲、动,野、心勃、勃的太子,往日里憨厚愚钝的大皇子,皇上瞧着,不免多了些欢、心。”
芷东点了点头:“是啊,这生在天家,自打出生那一刻起,就是臣子。可随着皇上年岁渐长,儿子太有锋芒太有野、心了,倒失了这父子之情。”
谢元姝细细琢磨着这话,一时间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来。
片刻之后,她也不再多想,迟疑了下,吩咐芷东道:“别忘了给韩家世子爷也送去一些。”
芷东笑了笑:“郡主放心吧,奴婢一定采摘了又大又好的葡萄,给世子爷送去。”
芷东倒不是在打趣自家郡主,在她心里,世子爷两次救过郡主,便是碍着这个,她当奴婢的,也会敬着韩家世子爷。
谢元姝却不由有些羞涩,只是她掩饰的极好,并未叫人察觉出分毫来。
瞅着这时辰,就快要到午膳的时间了,她想了想,决定今个儿陪母亲一起用午膳。
鹤安院里,凤阳大长公主殿下知道她折腾了一上午,见她来了,笑着道:“累了没?赶紧喝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