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大姑娘口口声声说您往日的恭顺,周全,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可只有奴婢和您知道,太太您问心无愧。可大姑娘不相信,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奴婢也不觉诧异。”
纪氏从未感觉手心像现在这样冰凉过。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信谁。
可心中巨大的不安,莫名的惶恐却是让她愈发害怕了。
“嬷嬷,我怎就生了这样的孽障?若真是她背后主使,我可怎么办?她之前做的那些糊涂事,殿下和老爷不至于迁怒到我头上。可这次,可是谋、害子嗣,我又怎么可能安然无事?”
话音刚落,纪氏感觉自己后背一阵凉飕飕的。
阮嬷嬷安慰道:“太太,殿下和老爷不是不讲理的人,大姑娘做的恶,又如何能怪到您头上。这好在是这些年,您对世子爷嘘寒问暖,对轩哥儿也是,从未有过任何自己的小心思。二少爷更是,知道避让,从不和世子爷相争。便是冲着这个,世子爷也会替您求情的。”
纪氏不由哭了起来。
是啊,殿下和老爷不会因此苛责自己,世子爷也是好孩子,不会让自己那样难堪。
可也正因此如此,她哪里还有颜面去面对众人。
都是她的错,是她没教导好那孽障!
没等纪氏开口,阮嬷嬷如何不知她的愧疚,她急急道:“太太,您万不能这样想。您嫁给国公爷这么些年,若不是您执掌中馈,细心料理府中之事,如何能有阖府的安宁。这个时候,您怎能想着逃避。确实,您大可以往庵堂一辈子青灯常伴,可老爷呢?老爷这个岁数了,难道还能再娶不成?何况,老爷这些年和您也算是相敬如宾,谢家也没有纳妾的先例,您当真舍得老爷这般?”
“还有世子爷,这些年虽称您一声太太,可奴婢如何看不出来,世子爷对您的敬重,不是假的。您这么一走,不是让谢家整个都乱了。”
纪氏动容,不由拿了帕子掩面就哭了起来。
阮嬷嬷暗暗叹息一声:“太太,我们也别先自己吓唬自己。这说不准,也只是个巧合。”
很快到了第二天
因为轩哥儿的事情,昨个儿谢元姝几乎一夜都没睡着。
芷东看她这样,如何不知她是在后怕。
其实芷东又何尝不怕,这轩哥儿若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府中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
等谢元姝简单的用了些早膳,便丫鬟进来回禀,“郡主,卢家公子差人送了些南方的话本。”
太子大婚已过,而她的婚事,施家卢家靖南王府愈发牟了劲儿。
“就放在那里吧。”谢元姝懒懒道。
那丫鬟把话本交给了芷东,又缓缓回禀道:“公子还送了请帖来,说是要在京郊一处庄园中举行品茗宴,想邀郡主前去。”
谢元姝本是不想去的,可想到做戏也得做足,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告诉他,那日我若是有时间的话,会去的。”
而此时的卢家父子,因为求娶谢元姝之事,有了些争执。
虽皇上有心让他求娶郡主,可不管是施家,还是靖南王世子爷,不到最后一刻,谁又敢说自己能抱得美人归。
想到凤阳大长公主格外宠着郡主,几乎是当眼珠子捧着,卢潜便和父亲商量,不如他在京城买了宅子,说是要在京城小住个两三年。
这样,也算是求娶郡主的筹码了。
凤阳大长公主必定是想让郡主承欢膝下几年的。
卢管却是有些觉得不妥,“你这孩子,这京城可不比两广,正所谓伴君如伴虎,这若有个什么差池,你让我怎么和你祖母交代?”
卢潜笑着道:“父亲,儿子知道您怕皇上留了儿子在京城做质子。可老话说的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连这点胆量都没有,我又凭什么能成功求娶郡主。”
卢管来回的踱着步,心情烦躁极了。
这京城可是是非之地,他怎能舍得儿子在皇上眼皮子底下。
“父亲,儿子心意已决,不会在这件事情上让步的。比起卢家满门的安危,比起谢卢两家顺利结盟,儿子甘愿冒这个险。”
“不瞒父亲,儿子已经差人给郡主传了话,请郡主参加品茗宴。届时,儿子会和郡主提及,会在京城置办宅子,留在京城两三年。郡主不可能不知道,我的用心。”
卢潜的声音果断坚决,卢管心中再是不忍,可也知道,他所说不错。
这个时候,又怎能乱了阵脚。
他们这次入京,可不就是为了能卢家日后的荣宠。
“品茗宴?你可邀了谁?”卢管转移话题道。
卢潜笑道:“京城诸位贵公子肯定得请的,只是儿子犹豫了一番才给那韩家三公子也送了请帖。毕竟韩家世子爷也在,会不会到时候有些尴尬。”
卢管摇摇头:“这就不是你该考虑的了。该请的都请了,至于他们自不在这,又和你有什么关系。若没有皇上下旨赐婚的旨意,这韩庆请不请也不无谓。可既然皇上下旨,那还是不该给韩庆难堪。”
说罢,卢管忍不住唏嘘一句:“这好在皇上没有想把宁德公主指给你,否则,有这么一个发妻,可麻烦大了。”
卢潜点点头,“是啊,这几日见着韩家三公子,面上儿虽带着笑,可谁看不出他是在强颜欢笑。人都说娶妻娶贤,我看他日后有的受了。”
这边,韩庆才刚接到了帖子,听说卢潜还请了韩砺,他心中就一阵不快。
昭华大长公主看他这样,沉声道:“既然卢家公子下了帖子,那你又何必自己为难自己。你如今才是最得意的人,皇上把宁德公主指给你,可那韩砺,却是在京为质,所以,要没脸也该是他感到没脸。断然轮不到你在这里窝火。”
韩庆自然知道祖母说的是真的,可也可能是从小他就处处被韩砺压制,所以才会心头一阵烦躁。
“祖母,您放心,孙儿隐忍这么多年,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失了稳妥。”
“只是那日宁德公主也去,孙儿想起外头那些流言蜚语,就觉得心里不舒服的很”
昭华大长公主转着手中的檀木佛珠,缓缓道:“她虽是公主,可未必还敢给你没脸。想必皇后娘娘早就训斥过她了,她还能当真没有一点儿收敛不成?”
“她即便不顾及自己,也该想想淳嫔娘娘。皇后若因此故意拿捏淳嫔娘娘,甚至是安顺侯府,她怎可能就这样冷眼看着。除非,她想当这个罪人。”
韩庆看着祖母道:“祖母,便是为了能当笑到最后的那个人,孙儿也没什么委屈的。那日,一定不会让人因着此事,闹出更多的流言蜚语的。”
第156章 醒悟
品茗宴的请帖,这会儿也送到了宁德公主手中。
若依着宁德公主往日的脾气,早就撕了这请帖,可此刻,她瞧着母妃羸弱的样子,到底是没敢再惹母妃伤心。
自打那日母妃气急给了她一巴掌,之后去了坤宁宫,回来之后就病倒了。
宁德公主委屈极了,可看着母妃狼狈的样子,心里如何能不急。
她怎么都不敢相信,皇后娘娘会让母妃在坤宁宫门口跪了半个时辰。
她如何能看不出,母妃这是惊惧交加,才弄成这个样子的。
这些年,母妃为了她,日日讨好皇后娘娘,也因为这样的小心翼翼,她们母女的日子过得不算艰难。
如今,皇后娘娘这样给母妃没脸,她如何不知道,皇后娘娘是因为她的不懂事才迁怒到了母妃。
这两日,她守在母妃身边,等到了夜晚,满室的静寂中,她想了好多,其实母妃说的对,她和韩庆的婚约,又岂是皇后娘娘故意拿捏她,盖因为父皇不放心西北,才想了联姻这一招。
想借着和她的联姻,提携韩庆,让韩庆和韩家世子爷兄弟阖闾。
所以说,她其实是没有选择的。
即便她心里还是不甘心,这会儿也再不敢任性妄为了。除非,她真的想逼死母妃。
“公主,您休息一会儿吧,奴婢侍奉娘娘就好。”
宫女阿宁小声对她道。
宁德公主摇了摇头,刚想开口说什么,这时,只见淳嫔慢慢睁开了眼睛。
宁德公主再忍不住扑倒她在怀里,哽咽道:“母妃,女儿知道错了,女儿再也不敢这样任性妄为了。母妃,您一定要好好的,您若有什么意外,女儿也不要活了。”
淳嫔眼眶红红的,怜爱的摸了摸她的脸颊,也忍不住落下泪来,“还疼不?那日是母妃不好,母妃不该打你的。”
都这个时候了,母妃还关心她疼不疼,宁德公主忙摇了摇头,“母妃,早就不疼了。都是女儿的错,若不是女儿不懂事,皇后娘娘怎会给您难堪。”
说着,她声音颤颤道:“女儿真的太傻了,以为皇后娘娘宠着我,就把自己当做了皇后娘娘嫡出的公主。可实际上,不过是闹了笑话。”
淳嫔紧紧握着她的手,缓声道:“皇后娘娘的性子,即便你是她嫡出的公主,怕也难逃这样的命运的。皇后娘娘如今,除了想把太子殿下推上那个位子,眼里何曾还有别的事情。”
淳嫔说着,又忍不住想起了她跪在坤宁宫门口的屈辱。皇后娘娘那日只是对她稍加惩戒,可她怎能不知道,皇后娘娘是在警告她,她这些年所有的荣宠都是她赏赐的,她若是不识抬举,不仅仅是她,便是安顺侯府,她也能治罪。
淳嫔又惊又怕,不由想到前些日子她暗中让大嫂帮着给宁德相看婚事,之后就听闻皇后娘娘有意把箬姐儿指给郑晟,皇后娘娘其实早就看到了她的小把戏的。
这么想着,她后背一阵发凉。她不由想到早些年,她日日告诫自己,不要往了谨慎二字,这后宫中度日,唯有让皇后娘娘抓不了错,她和女儿才能平安无虞。
可显然,她有些太心急了,也有些看不清自己的地位。
她所有的一切都是皇后娘娘赏的,皇后娘娘又岂容她背地里有别的心思。
宁德看她的神色,知她心中的不安,忙宽慰她道:“母妃,卢家公子要举行品茗宴,也给女儿送了请帖来。听说韩家三公子也会去。”
说着,她顿了顿,强忍了委屈又道:“女儿也准备去赴宴,所以母妃您别担心了。皇后娘娘若是知道女儿赴宴,肯定不会再为难母妃的。”
淳嫔明白她的妥协,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安顺侯府,可心中却有些百感交集。
那日,她说女儿太过天真,恨自己没教导女儿什么是人心险恶。
可一夜间,女儿就真的长大了,原这些是她盼着的,可也不知为什么,看着突然懂事了的女儿,她其实更伤心了。
人都说皇家的公主享受万千荣宠,可谁又知道,在这样的荣宠背后,也有很多的身不由己。
“母妃,女儿好怕,父皇要让韩庆和韩砺兄弟相争,可之后呢?等到太子哥哥登基,怕是会和父皇一样,依旧不放心西北。韩庆毕竟也姓韩,女儿到时候该怎么办呢?若是有了子嗣……”
想到这样的可能性,宁德公主浑身一个瑟缩。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面对这些,她可以逼迫自己和韩庆做到相敬如宾,可若有了孩子,她怎么可能不疼爱自己的孩子。
可到时候,若是朝廷想彻底铲除韩家,她该怎么办?
她没说的是,可能都无须等到太子哥哥登基,父皇就容不得韩庆了。
想到这样的可能性,她更是觉得自己进退两难。
知女莫若母,淳嫔起身一把把她搂在怀里,安慰她道:“好孩子,你别胡思乱想。皇后娘娘为了让太子殿下顺利登基,不会容许皇上对韩庆动手的。至于等到太子殿下登基,韩庆的势力怕早已经脱离了皇后娘娘的掌控。昭华大长公主不蠢,戚家也不蠢,韩砺的前车之鉴,他们又岂会没有半点儿防备。所以,你不要自己吓唬自己。”
“若这招险棋走好了,你不仅是身份尊贵的镇北王妃,到时候,怕是连皇后娘娘和新帝都要忌惮西北。而母妃,在宫中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经过那么一跪,淳嫔对郑皇后的忠心,早就不复存在。她这会儿,如何能不替女儿做打算。
果然,听了她这些话,宁德公主神色缓和了许多。
甚至是,因为这番话,她觉得即使嫁给韩庆,也不再那么可怕了。
昭华大长公主殿下虽是镇北王的妾室,可这些年在西北,也无人敢惹。而她,若成了正在的镇北王妃,又岂能连昭华大长公主都不如。
淳嫔宠溺的捋了捋她的头发,沉声又道:“好孩子,你能想明白,为自己谋划,母妃即便现在死了,也能瞑目了。”
宁德一把握紧她的手,“母妃,您放心,今日的耻辱,我一定会找了时机讨回来的。这些年我们在皇后娘娘面前小心翼翼,总有一日,她有求得着我们的时候。”
往日里,即使是私底下,宁德公主提及郑皇后,也都尊称一声母后。可现在,她只称呼她为皇后娘娘,可想而知,她是真的伤心了。